更何况，她现在顶着林微婉的身份，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好。”她只能再次模仿着林微婉的语气，轻声应下。
林清妍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那就好。走吧，我们现在就去灵堂，把糕点供奉上，再给母亲烧点纸。”
她说着，便拉起李慕狸的手，朝着灵堂的方向走去。李慕狸的手被她握着，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心里五味杂陈——林清妍的温柔是真切的，可这份温柔，是给林微婉的，不是给她李慕狸的。
灵堂设在城主府的正厅，气氛肃穆压抑。正中央摆放着城主夫人的灵位，灵位前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烟气袅袅升起，缠绕着灵位前的白幡，在空气中弥漫出浓郁的香烛味。灵堂两侧站着几个身着素衣的下人，神色恭敬，大气不敢出。
林清妍领着李慕狸走到灵位前，将糕点放在供桌上，然后拿起三炷香，点燃后递给李慕狸：“给母亲磕个头，烧点纸吧。”
李慕狸接过香，对着灵位深深鞠了三躬，然后将香插入香炉。她拿起一旁的纸钱，蹲下身，在火盆里慢慢烧了起来。纸钱燃烧的火焰跳跃着，映得她的脸颊忽明忽暗，烟火缭绕间，她能感受到身后林清妍的目光，带着一丝复杂的审视。
“微婉，”林清妍在她身边蹲下，一边帮着她烧纸，一边轻声开口，声音被烟火的噼啪声掩盖，显得有些模糊，“母亲走了，以后家里的事，就要由我多操心了。关于你的婚事，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李慕狸的动作微微一顿，心里咯噔一下。婚事？她怎么会知道林微婉的想法？
林清妍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继续说道：“之前你跟裴郎的事，母亲一直很担心。现在裴郎不在了，也算断了念想。你是想继续找一个寻常书生，安稳过日子；还是等下次科举结束，我们再为你招一位有功名的女婿，也好让你以后有个依靠？”
火光映着林清妍的脸，她的眼神里满是真切的关切。李慕狸看着她，心里越发为难。她不知道林微婉对婚事的真实想法，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若是说想找寻常书生，万一林微婉本就心气高，想嫁有功名之人，难免会引起怀疑；若是说想等科举招婿，又怕不符合林微婉的心意。
她只能含糊地说道：“姐姐，我……我还没想好。母亲刚走，我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些。”
这个回答算是稳妥，既没有明确表态，又符合当下的情境。
烟火缭绕的灵堂里，纸钱燃烧的噼啪声与香烛的烟气交织，将林清妍的声音衬得愈发低沉。李慕狸那句“还没想好”刚出口，身旁的林清妍便明显顿住了动作，烧纸的手悬在火盆上方，眼神里满是错愕。
她侧过脸，认真地看着李慕狸，眼底的悲伤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辨的神色，像是疑惑，又像是了然。“微婉，你当真没想好？”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探究。
李慕狸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垂下眼睫，模仿着林微婉平日里温吞腼腆的模样，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的回答或许不符合林微婉的真实想法，可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先含糊其辞。
林清妍却没有就此作罢，她放下手中的纸钱，抬手轻轻握住李慕狸的手腕。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力道却很稳，像是在传递某种力量。“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你从小就沉默，什么心思都藏在心里，不愿让人看透。可我是你亲姐姐，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在担忧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
李慕狸的心跳渐渐加快，她能感受到林清妍语气中的真切，也能察觉到她话里有话。难道林微婉的过去，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母亲在世时，对你管得严。”林清妍的目光飘向灵位上“林母之位”的牌位，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心疼，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她总说你性子软弱，容貌又寻常，怕你嫁不好，怕你以后在夫家受委屈。所以她一直按着你的性子来，不让你随便出门，不让你接触外面的人，连交朋友都要经过她的同意。”
“你以为你喜欢裴郎的事，我们真的不知道吗？”林清妍转过头，再次看向李慕狸，眼神里满是了然，“家里人都看得清楚，你就算再不爱出门，再没见过世面，也不至于真的喜欢上一个小门小户、心思不单纯的书生。你只是……太想证明自己了，太想摆脱母亲的掌控了。”
李慕狸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震惊。她从没想过，林微婉喜欢裴郎的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原来林微婉的执着，不仅仅是因为对美貌和姻缘的渴望，更是因为想摆脱母亲的控制，想证明自己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
“母亲对我们姐妹，从来都是不一样的。”林清妍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她总说我容貌明艳，性子大方，将来能嫁个好人家，为城主府争光。可对你，她却总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担忧，她怕你比不上别人，怕你被人嘲笑，所以她用她的方式‘保护’你，却不知道，这种保护，其实是一种无形的打压。”
“她总在你面前说‘你要是再漂亮点就好了’‘你要是再大方点就好了’，她让你学女红，学礼仪，却从不让你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林清妍的眼眶微微泛红，“裴郎出现的时候，他对你说了几句好听的话，给了你一点微不足道的关注，你就以为那是真心，你就死死抓住不放。其实你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裴郎这个人，而是被人重视、被人肯定的感觉，是摆脱母亲掌控的自由。”
这些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李慕狸的心上。她看着林清妍眼底的心疼与无奈，看着灵位前袅袅升起的烟气，突然对林微婉产生了一丝复杂的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