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
守将跨步欲拦，却被一股无形寒意逼退数步，周身竟凝结薄霜。
柳清雪甚至未看他一眼，莲步轻移间，宫道两侧侍卫皆僵立原地，无法动弹。
秦岳见状，低喝一声：“公主殿下回宫探望陛下，尔等谁敢阻拦，以谋逆论处！”
这一声传遍半座宫廷。
柳清雪步履不停，林凡紧随其后。
两人穿过三重宫门，直往皇帝寝宫方向而去。
沿途侍卫欲拦又止，长公主威名虽已沉寂百年，但此刻展现的修为与气势，仍令这些守卫本能地感到敬畏。
行至养心殿外，终于被大队人马拦住去路。
两队侍卫分着青、紫两色服饰，显然分属不同阵营。
为首二人见到柳清雪，神色皆是一变。
“皇姐？”身着紫色蟒袍的年轻男子率先开口，面上堆起笑容，“皇姐何时回宫的，怎不提前知会一声，小弟也好出城迎接。”
此人面容俊朗，眉宇间却带着几分阴柔，正是三皇子柳云轩。
另一侧青衣男子冷哼一声：“三弟消息倒是灵通。不过皇姐，父皇病重需要静养，太医嘱咐不可打扰。皇姐一片孝心，但还请体谅父皇龙体。”
此人身材魁梧，面容与柳清雪有三分相似，只是眼神中透着股戾气，正是二皇子柳云霆。
柳清雪目光扫过二人，淡淡道：“百年不见，二弟、三弟倒是愈发懂事了。不过我既已回宫，自当探望父皇。让开。”
最后两字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柳云霆脸色一沉：“皇姐，我等奉宰相与太师之命在此守护父皇安全，还请皇姐不要为难。”
柳云轩则柔声劝道：“皇姐远道归来，不如先到偏殿歇息，待太医为父皇诊治完毕，小弟亲自引皇姐入内。”
两人一刚一柔，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联手阻拦他人。
林凡冷眼旁观，心中暗忖：这两位皇子表面针锋相对，此刻却默契十足地阻拦雪儿，看来在这件事上，他们暂时达成了某种共识，不让任何人接触皇帝。
“若我非要进去呢？”柳清雪眼中寒意渐盛。
养心殿前气氛骤然紧绷。
就在此时，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长公主殿下息怒。”
只见两名老者从殿侧走来。
左边一人身着紫袍，须发花白，面容清癯，正是当朝宰相杜文渊。
右边一人着深蓝官服，体型微胖，目光精明，乃太师杨承宗。
杜文渊拱手道：“老臣参见长公主。殿下孝心可嘉，但陛下此刻确实不便见人。”
“蚀魂散毒性诡异，太医正以金针封穴之法延缓毒性蔓延，任何干扰都可能危及陛下性命。”
杨承宗接口道：“是啊殿下，二皇子、三皇子在此守护，也是出于一片孝心。还请殿下体谅。”
柳清雪目光如剑：“杜相、杨太师，父皇中毒已近两日，太医可曾找出解毒之法？”
二人对视一眼，杜文渊叹道：“蚀魂散乃天下奇毒，太医院正在翻阅古籍，寻找解法。陛下乃真龙天子，自有上天庇佑，定能逢凶化吉。”
“那就是尚无解法了。”柳清雪一针见血，“我带回一位朋友，或许能解此毒。”
碧玲此时从后方缓步走来，虽衣着朴素，但那份从容气度令人侧目。
杨承宗眯起眼睛：“这位是？”
“老朽碧玲。”碧玲淡淡开口。
杜文渊眉头微皱：“没想到你竟然是毒王碧玲？”
柳云霆突然插话：“皇姐，我并非是信不过他。”
“只是父皇中毒蹊跷，下毒者尚未查明，若有人借诊治之名再下毒手，谁能担此责任？”
这话说得诛心，殿前一片寂静。
柳清雪盯着柳云霆，缓缓道：“二弟的意思是，我会害父皇？”
“小弟不敢。”柳云霆嘴上谦卑，眼中却无半分退让，“只是事关父皇安危，不得不谨慎。皇姐离宫百年，如今突然归来，难免有人多想。”
林凡心头火起，正要开口，却感觉柳清雪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柳清雪不怒反笑，“二弟既然怀疑，我便在此立誓：若我对父皇有半点加害之心，必遭天诛地灭，神魂俱灭！”
誓言一出，天地似有感应，一道微光自柳清雪身上闪过——这是修士以道心立誓才会有的异象。
众人脸色皆变。
柳云霆没想到皇姐如此果决，一时语塞。
杜文渊老谋深算，见状知道再拦不住，便顺水推舟道：“长公主孝心感天动地，老臣岂敢再疑。”
“只是诊治陛下事关重大，可否容老臣与杨太师、两位皇子一同在场？”
柳清雪微微点头。
柳云轩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也只能道：“既然如此，皇姐请。”
养心殿内，龙榻之上，大燕皇帝柳玄胤静静躺着。
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帝王，此刻面色灰败，眉心隐隐有黑气缭绕。虽在昏迷中，眉宇间仍带着挥之不去的威严。
碧玲上前，三指轻搭脉门，闭目凝神。
殿中众人屏息以待，柳云霆与柳云轩交换了一个眼神，杜文渊与杨承宗则面无表情。
片刻后，碧玲睁开眼，沉声道：“确是蚀魂散，毒性已入心脉。陛下能撑到现在，全赖一身深厚修为强行压制。”
“可能解？”柳清雪急问。
“能，但需三样东西。”碧玲伸出三根手指，“第一，千年雪莲蕊三钱；第二，金线龙涎香一两；第三，活着的冰蚕一只。”
杜文渊皱眉：“前两样宫中或有收藏，但冰蚕乃极北寒地之物，百年难见，且离土即死，如何取得？”
碧玲不答，看向柳清雪：“公主殿下，老臣需要一处静室，以及这三样药材。冰蚕老臣自有办法。”
柳云霆突然道：“且慢。这位前辈说要冰蚕，可此物罕见，谁知需要多久才能寻得？父皇能等那么久吗？”
“冰蚕老臣随身带有。”碧玲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盒，轻轻打开。
盒中卧着一只通体晶莹的小蚕，散发出丝丝寒气，正是活生生的冰蚕。
众人皆惊，连柳清雪都露出讶色。
这等奇物，碧玲竟随身携带，实在出人意料。
碧玲合上玉盒，淡淡道：“老臣云游四方，收集些奇珍异宝以备不时之需，有何奇怪？”
柳云轩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很快掩饰过去。
杨承宗笑道：“毒王前辈果然名不虚传。既然如此，老臣立即命人去取雪莲蕊与龙涎香。只是诊治过程，可否容太医在一旁学习？”
这是要监视了。
碧玲点头：“可以，但只许一人，且必须听我吩咐。”
“自然自然。”
半个时辰后，养心殿偏殿已被布置成临时药室。
碧玲屏退众人，只留柳清雪、林凡及一名老太医在旁。
太医姓孙，是太医院院判，须发皆白，此刻正紧张地看着碧玲操作。
碧玲先将雪莲蕊捣碎成粉，与龙涎香混合，又以特殊手法引出冰蚕体液，三者在玉碗中缓缓融合，散发出奇异香气。
“蚀魂散侵蚀神魂，寻常解药只能解毒，无法修补神魂损伤。”碧玲一边操作一边解释，“我这冰心返魂散不仅能解毒，还能温养神魂。只是配制过程复杂，稍有差池便会失效。”
孙太医目不转睛地看着，喃喃道：“原来龙涎香需以真火慢煨，不能直接入药……前辈手法精妙，老朽佩服。”
碧玲手法如行云流水，半个时辰后，三枚冰蓝色的丹丸在玉盘中凝成。
“成了。”碧玲取出一枚，“陛下中毒已深，一次只能服用一枚，三日后再服第二枚，九日后服第三枚。期间需以金针疏导药力，辅以推宫过血之法。”
柳清雪接过丹药：“我去喂父皇服药。”
“且慢。”碧玲按住她的手，“公主殿下，老臣有一言相告。”
她看向孙太医，孙太医识趣地退到门外。
碧玲压低声音：“陛下所中之毒，确实是蚀魂散。但这毒……是改良过的。”
柳清雪脸色一变：“何意？”
“蚀魂散本无色无味，但改良后多了一味引魂草。此草本身无毒，却能引导药力直攻神魂要害，加速毒性发作。”
碧玲眼中闪过冷光，“更重要的是，引魂草并非中土之物，只生长于西域妖族的鬼渊。”
柳清雪眼中寒意如冰：“你的意思是，下毒与西域妖族有关？”
“未必是妖族亲自下手，但毒药来源很可能与他们有关。”
碧玲道，“改良蚀魂散的配方极为隐秘，非精通毒术者不能为。放眼天下，能做到的不超过五人。”
“其中三人已走，一人远在海外。”碧玲盯着柳清雪，“最后一人，是千面毒尊司徒影。”
柳清雪瞳孔微缩：“他不是三十年前就死了吗？”
“江湖传闻罢了。”碧玲冷笑，“三年前，我在南疆见过他一次。此人痴迷毒术，若有人提供珍稀毒材供他研究，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林凡忽然问道：“前辈如何确定是改良版蚀魂散？”
碧玲取出之前测试的银针：“寻常蚀魂散，银针测试呈纯黑色。而这根针尖的黑中带紫，正是引魂草的特征。”
柳清雪握紧手中丹药：“此事暂且保密。先为父皇解毒再说。”
养心殿内，柳清雪亲自喂皇帝服下丹药。
丹药入口即化，柳玄胤灰败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些许，眉心黑气也淡了三分。
碧玲取出金针，在皇帝周身大穴施针。
每一针落下，都有一缕黑气从针孔溢出，消散于空中。
一个时辰后，碧玲收针，额上已见细汗：“第一枚丹药的药力已化开，三日后可服第二枚。这期间需有人日夜看护，以防变故。”
柳云霆见状，主动道：“皇姐一路劳顿，不如先去歇息。今夜由我与三弟轮流值守。”
柳云轩也点头：“皇姐放心，我等必尽心守护父皇。”
柳清雪深深看了二人一眼：“有劳二位弟弟了。”
她知道今夜必有动作，但表面上不动声色。
离开养心殿后，秦岳迎上来，低声道：“公主殿下，末将已安排妥当。”
听雪轩位于皇宫西北角，环境清幽，院中有一片梅林，此时虽未到花期，但枝干苍劲，别有一番韵味。
轩内布置雅致，依稀可见当年主人品味。
柳清雪踏入轩中，恍如隔世。
百年光阴，这里的一切竟几乎未变。
“秦将军有心了。”她轻声道。
秦岳拱手：“这都是末将该做的。殿下，关于陛下中毒一事，末将有些发现。”
“说。”
“西域妖族进献的珍宝中，有一尊八宝琉璃盏，据说能测百毒。陛下中毒前日，曾用此盏饮酒。”
秦岳压低声音，“事后末将暗中检查，盏内残留的毒性与陛下所中之毒相同。”
林凡皱眉：“如此明显？下毒者会留下这般证据？”
“这也是末将疑惑之处。”秦岳道，“但更奇怪的是，那琉璃盏在事发后不翼而飞。”
“二皇子说是清洗时不慎打碎，三皇子则称从未见过此物。”
柳清雪沉思片刻：“西域使者现在何处？”
“已被软禁在牢房之中。二皇子主张严审，三皇子则说不可轻易得罪妖族，以免再次引发战争。”
秦岳道，“双方争执不下，此事便拖了下来。”
秦岳退下后，房中只剩师徒二人。
林凡为柳清雪倒了杯茶：“雪儿觉得，二位皇子中谁嫌疑更大？”
柳清雪接过茶杯，指尖轻抚杯沿：“二弟性情急躁，野心写在脸上。”
“三弟心思深沉，善隐忍。”
“若从行事风格看，下毒这种阴诡手段，更像三弟所为。”
“但正因如此，三弟若真要下毒，必会做得更加隐秘，不会留下琉璃盏这样的证据。”
她顿了顿，“反倒二弟，若想嫁祸三弟或西域妖族，可能会故意留下破绽。”
林凡点头：“所以可能是二皇子下毒，嫁祸三皇子与西域妖族。也可能是三皇子故意用粗陋手法，让众人怀疑二皇子。”
“又或者……”柳清雪眼中闪过冷光，“是第三方势力，意在挑起皇室内乱，甚至引发与西域的战争。”
她放下茶杯，走到窗前：“凡儿，你可知道，我们天澜皇朝看似强盛，实则内忧外患。”
“北有妖族虎视眈眈，朝中党争不断，各地宗门势力日渐坐大。”
“父皇这些年苦苦维持平衡，一旦他倒下，这平衡便会瞬间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