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艳回到重庆工作半年后,家里的生活节奏悄然发生了变化。父亲李道明正式退休,离开了工作一辈子的岗位。每天没啥事做,就和几个退休了给人敲锣打鼓的老人一起跑去敲鼓。又过了半年,母亲廷秀也觉得精力不如从前,便退出了经营多年的面摊。老两口一商量,决定从居住多年的晋江搬出来,住进了肖家湾女儿女婿家中,也算是离女儿李艳工作的地方近些。
李艳那时在西南医院已是正式的医生,工作繁忙,但每个周末,只要不值班,她必定会从医院赶回肖家湾,陪着父母吃顿饭,说说家常。
“爸,妈,这周感觉怎么样?爸你去公园下棋了没?”李艳一边帮着母亲摘菜,一边问。
李道明捧着茶杯,乐呵呵地说:“去了去了,浮图关那边空气好,老伙计多。”
廷秀则在一旁念叨:“你爸现在是潇洒咯,一天到晚往外跑,比上班还准时。”
廷秀是个闲不住的人,刚到肖家湾,人生地不熟,总觉得浑身不得劲。正好听说小区里有一对年轻夫妇刚生了孩子,双方老人都没法来帮忙,正焦头烂额。廷秀便主动找上门:
“我带过两个孩子,也有点经验,你们要是放心,我白天帮你们看看娃,你们也好轻松点。”
那对夫妇自然是千恩万谢。于是,廷秀又重操“旧业”,帮着带了一年的孩子,直到那孩子能摇摇晃晃地走路。
而彻底闲下来的李道明,则发现了浮图关公园这个好去处。那里聚集了大量和他一样的退休工人,下象棋的、打太极的、喝茶聊天的、拉二胡唱川剧的,热闹非凡。他很快便融入其中,结识了不少新朋友,退休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一年后,努力上进的李艳成功考取了西南医院的研究生,继续深造。因为她在工作中的优秀表现和学历提升,医院给她重新分配了住房,在高滩岩有一套更宽敞的两室一厅。
“爸,妈,我分到新房了,比这边大,你们跟我过去住吧,也帮我看看家。”李艳兴高采烈地宣布。
廷秀自然是愿意的,既能照顾女儿,也省得她来回奔波。但李道明似乎有些犹豫,嘴上说着“好,好”,眼神却有些闪烁。
搬到高滩岩后,细心的廷秀和李艳都察觉到了李道明的“不对劲”。
廷秀私下里跟女儿嘀咕:“李艳,你发现没?你爸现在可爱俏了!以前一件老头衫能穿三天,现在出门遛弯,非得把衬衣领子扣得规规矩矩,头发也梳得溜光,还偷偷用我的摩丝!”
李艳也注意到了,父亲往外跑得更勤了,有时候接个电话也神神秘秘地跑到阳台上去。
“妈,我爸……是不是在浮图关认识了什么特别投缘的‘棋友’啊?”李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试探。
廷秀撇撇嘴:“谁知道呢!一把年纪了,还学小年轻讲时髦!”
这种不安在李艳心中发酵。她担心母亲受委屈,也怕家庭生出不必要的矛盾。于是,她果断地对廷秀说:“妈,那家的孩子也差不多能上托儿所了,您就别再去帮忙了。以后啊,我爸去哪儿,您就跟着去哪儿,就当是散步锻炼身体,也看看他整天在忙些啥。”
廷秀起初还有些拉不下脸:“我跟着他像个什么话?跟监视他似的。”
“这怎么叫监视?”李艳挽着母亲的手臂,“这叫夫妻做伴,晚年生活就得形影不离,感情才好呢!”
李道明对于廷秀突然提出要跟他一起“遛弯”感到有些意外,甚至有些抗拒。
“你去干啥?我们一群老头子下棋聊天,你个老婆子跟着多没劲!”
“我怎么不能去?公园是你家开的?我就不能去锻炼身体、看看风景?”廷秀难得地强硬起来。
更让廷秀起疑心的是,搬到高滩岩没多久,居然有一位打扮得很是时尚、看起来也是退休女同志模样的陌生人,找到家里来,指名道姓要找“李道明老师”。那天正好李艳也在家。
那女同志站在门口,笑容得体:“请问,李道明老师是住这里吗?浮图关棋友会的,有点事找他。”
廷秀的脸色当场就有些不好看。李道明闻声出来,看到来人,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匆匆说了几句就把人送走了。
从那以后,廷秀彻底贯彻了女儿的“战略”。李道明再去浮图关,她必定同行。到了公园,她就坐在李道明下棋不远处的长椅上,或者跟着一群老太太练练太极扇,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棋摊那边。
起初,李道明很是别扭,下棋都觉得不自在。但时间久了,见廷秀也并不干涉他,只是安静地待在视线范围内,他也就慢慢习惯了。有时下完棋,老两口还会一起在公园里走走,看看江景,倒真有了几分“老伴”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