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几天,在贾嗣镇住校的李艳风尘仆仆地回来了。李二高兴得像是有了主心骨,立刻拉起姐姐,非要带她去那个“秘密基地”看看。
“姐,快!我带你去看我捡到鸭蛋的地方,那河沟可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塞给李艳一个背篓。
两姐妹背着比人还高的背篓,顺着田埂往河边走。可还没走近,李二就感觉不对劲——往日里潺潺的流水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喧闹的人声。
她心里一紧,拉着姐姐快跑几步,眼前的景象让她们都愣住了:**那条熟悉的小河沟,竟然见了底!** 浑浊的泥浆里,密密麻麻全是人,男女老少都挽着裤腿,拿着撮箕、鱼篓,正热火朝天地在河沟里摸鱼。
“我的鸭蛋!” 李二下意识地惊呼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拉着李艳的手就往家跑,气都喘不匀地对着伯娘家喊:“大哥!二哥!快!河沟放干了,好多人在抓鱼!去晚了就没了!”
这消息像在油锅里泼了瓢冷水,瞬间炸开了。大哥、二哥二话不说,抄起门口的撮箕和鱼篓就冲了出去,嘴里还嚷嚷着:“快点!莫让别个都捞完了!”
河沟里早已是一片狂欢的战场。李二和李艳也顾不上了,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冰凉的泥浆里。李二小手在泥里胡乱摸索,忽然碰到一个扁扁的、滑溜溜的东西,她抓起来一看,是条形状奇怪的鱼,身子扁扁的,肚皮是圆的,像个圆菜板。
旁边的大哥瞥见,哈哈一笑:“二丫头,手气可以嘛,这是‘菜板鱼’,好吃!”
李艳也学着她的样子,不一会儿就抓了好几条。大哥二哥更是战绩彪炳,他们的鱼篓里,鲫鱼、鲤鱼活蹦乱跳。但她们来得终究是晚了,那些最早发现的人,水桶都快装满了。喧闹过后,河沟里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泥浆,泛着死鱼的白肚皮。
李二不甘心,在泥浆里继续摸索,竟让她抠出几个比巴掌还大的蚌壳,沉甸甸的。两姐妹相视一笑,都成了彻头彻尾的“泥猴”。
回到家,廷秀看着水缸里那些暂时养起来的大鱼,脸上却没有太多喜色,只是说:“这些大的,等你们爸爸回来再吃。”
外婆则是麻利地将那些小杂鱼收拾干净,用自家地里的鱼香菜和青辣椒爆炒,瞬间香气四溢,充满了整个灶屋。就着这盘鲜香无比的小鱼,李二晚上破天荒地多吃了两碗饭。
饭后,廷秀一边刷着锅,一边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叹了口气,对围在身边的姐妹俩说:
“听说,是村里有人贪心,想抓鱼卖钱,偷偷把涵洞口的堵水龙头给放了。这一下,是把鱼抓绝了。”
李艳听着,若有所思地接话:“妈,我们在学校听老师讲过,这叫‘涸泽而渔’。把水放干抓鱼,看着是得了便宜,可河里的鱼子鱼孙都没了,往后好多年,这条河怕是都要废了。”
廷秀点点头,语气里带着惋惜和一丝愤怒:“是啊,这人啊,有时候就只顾着眼皮底下这点东西。一条河养鱼,要好多年呢。这下倒好,为了几块钱,把子孙饭都吃了,真是作孽!”
李二听着妈妈和姐姐的对话,嘴里似乎还残留着炒鱼的香味,心里却第一次模模糊糊地感受到,**原来大自然的馈赠并非取之不尽,那种竭泽而渔的“丰收”,带来的可能是更长久的荒凉。** 那个夜晚,除了鱼香,还有一种名为“失去”的忧虑,悄悄爬上了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