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过了三四天。
山里日子简单,一天好像一晃眼就没了。皓曦脚上的伤好得飞快,到底是练武的底子,加上白晔找来的草药确实灵验,肿痛一天天消下去,已经能慢慢着力走路了。
她和白晔也混得熟了。这山里少年心思纯净得像山泉水,问东问西,对外面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皓曦虽然话不多,但被他缠着问,也会挑些能说的,讲讲外面的风物见闻。白晔就托着下巴,眼睛亮亮地听着,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
有时皓曦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白晔忙忙碌碌地晾晒草药,或者笨手笨脚地试图修补篱笆,会觉得这日子有种奇怪的平静,好像外面那些纷争算计都离得很远。
但她心里清楚,这平静是假的。
她的身份,她的处境,都不允许她一直躲在这里。脚既然好了,就该走了。
这天清晨,天刚亮,山雾还没完全散开,空气凉丝丝的。
皓曦早早起来,把自己收拾利索。那身破损的锦衣已经没法穿了,她换上了曹公公不知从哪儿找出来的一身粗布衣裳,虽然粗糙,却洗得干净。
她将长发用一根木簪简单绾起,看上去倒像个清丽的村姑,只是那眉眼间的气度,怎么也掩不住。
她推开屋门,曹公公已经像往常一样,不在屋里了。
只有白晔在灶间忙着烧火,锅里咕嘟咕嘟煮着粥。
“姐姐,你起来啦?”白晔听见动静,探出头,脸上沾了点灶灰,“粥快好了,今天我还摘了几个野果子,可甜了!”
皓曦走过去,站在灶间门口,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沉默了一下,才开口:“白晔。”
“嗯?”白晔没回头,拿着勺子搅和着锅里的粥。
“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皓曦的声音很平静。
白晔搅粥的动作顿了一下,慢慢转过身来,脸上那点高兴劲儿淡了下去,他眨了眨眼:“姐姐……你要走了啊?”
“嗯。”皓曦点点头,“叨扰多日,该告辞了。”
白晔放下勺子,低下头,用脚尖蹭着地上的土,没说话。
这几天有人跟他说话,听他讲山里的事,还能听到那么多外面有趣的故事,他觉得很开心。
现在人突然要走了,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有点犹豫地问:“那……姐姐你要去哪里啊?外面……外面还有坏人吗?”
“总得回去。”皓曦没有具体回答,只是道,“有些事,必须要做。”
她看着少年明显低落下去的情绪,心里某处微微软了一下。她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块小小的玉佩。
那玉佩质地温润,雕着一只展翅的云雀,虽然不算顶极品,但在这山野之地,也绝对是罕见的东西了。
“这个,送你。”她把玉佩递给白晔,“多谢你这几日的照顾。”
白晔看着那玉佩,连忙摆手:“不行不行,爷爷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而且……我也没做什么,就是一点草药和粥……”
“拿着。”皓曦语气不容拒绝,直接把玉佩塞进他手里,“若日后……若日后有机会,可以凭这个来找我。”
白晔握着那块还带着她体温的玉佩,触手温润,他愣愣地看着,又看看皓曦,眼圈有点微微发红:“姐姐……那你以后还会来吗?”
皓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有些生疏,似乎不习惯做这样表示亲近的动作。
“好好听你爷爷的话。”她说完这句,便转身走向院门。
“姐姐!”白晔急忙追出来两步,“你……你认得路吗?要不我送你出去?”
“不必。”皓曦停在篱笆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晨光勾勒出她清冷的侧影,“我记得来时的路。保重。”
她不再停留,推开那扇矮矮的篱笆门,沿着屋后那条通向山外的小径,一步一步,很快消失在山雾和树影之中。
白晔攥着那块玉佩,跑到篱笆边,踮着脚一直望,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个背影了,还愣愣地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曹公公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的林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两只刚打到的山鸡。
他看了一眼皓曦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呆呆站着的白晔,浑浊的老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回屋吧。”他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便提着山鸡进了院子。
白晔这才慢慢转过身,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玉佩,低着头,走回屋里。
锅里的粥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小院里却好像一下子冷清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