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在昏暗密室中宣誓效忠时那森严诡异的仪式,想起了那些关于“叛徒”和“失败者”下场的、语焉不详却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模糊传闻……
握着铅笔的手开始剧烈颤抖,那脆弱的木质笔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声,竟“啪”地一下从中断掉!
尖锐的断口在粗糙的纸张上狠狠戳出一个深深的、带着木屑的凹痕,仿佛是他此刻被撕裂内心的写照。
就在他盯着那个残缺的“周”字和破洞,陷入巨大的挣扎与恐惧时——
“咚咚。”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不大,却像重锤敲在他紧绷的心弦上。
门被推开一道缝,陆云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落在赵铁柱面前那张被戳破的纸上,又移到他惨白颤抖的手上。
“赵铁柱,”陆云川的声音没有刻意施加压力,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穿透力,“你做出决断了吗?”
赵铁柱猛地抬头,眼中布满红血丝,嘴唇哆嗦着,那个呼之欲出的姓氏堵在喉咙里,却像被无形的铁钳扼住,怎么也发不出声。空气中弥漫着死寂和最后关头的沉重。
突然,赵铁柱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那是对自身命运的彻底放弃,也是对幕后黑手深入骨髓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不似人声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头狠狠撞向身旁坚硬的砖墙!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骼与硬物撞击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陆云川脸色骤变,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他!”
但已经晚了。
赵铁柱的身体顺着墙壁软软滑倒,额头上瞬间涌出大量鲜血,迅速在地面上晕开刺目的红。他双眼圆睁,眼神涣散,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
陆云川迅速蹲下检查,手指探向他的颈动脉,又翻开他的眼皮。瞳孔已经放大,呼吸微弱急促。
“医务兵!快!”陆云川朝门外厉声喝道,同时用力按压赵铁柱头部的伤口试图止血,鲜血立刻染红了他的手和衣袖。
江团长闻声也冲了进来,看到这一幕,脸色铁青:怎么回事!
医务兵提着药箱飞奔而至,迅速进行紧急处理。但赵铁柱撞得极其狠绝,几乎是抱着必死之心,伤势极重。
陆云川站起身,看着被迅速抬上担架、生死未卜的赵铁柱,又看了一眼地上那张只写了一个残缺“周”字、又被血滴溅上的纸,眼神冰冷而锐利。
赵铁柱这近乎自杀的激烈举动,恰恰证明了他们追查方向的正确,也证明了幕后之人的可怕——能让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特务宁愿选择死亡,也不敢吐露半个字。
“加强看守,封锁消息。”陆云川沉声下令,语气不容置疑,“在他醒过来,或者……确定死亡之前,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一切,不许外传。”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真正开始。而赵铁柱的拼死一撞,无疑是将暗处的对手,逼得更紧了。
陆云川沉声下令后,江团长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他一把将陆云川拽到走廊角落,压低的声音里压着怒火:“陆云川!你怎么能让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
陆云川嘴唇紧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事发突然。我没想到他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没想到?”江团长气得在狭窄的走廊里踱了两步,又猛地转回身,手指几乎要点到陆云川鼻尖,“你是审讯负责人!
对手是什么人?是受过专业训练、心狠手辣的特务!你把人逼到墙角,却没做好他狗急跳墙的准备,这就是失职!”
陆云川垂下眼,没有辩解。江团长说得对,他确实低估了赵铁柱的决绝,也低估了幕后黑手对这些人控制之深。
他本以为切断一切外部联系、施加足够压力,会让赵铁柱选择坦白求生,却没想到对方宁愿选择死亡。
“现在人要是救不回来,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的线头就又断了!”江团长看着陆云川军装上沾染的血迹,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但依旧严厉。
“我知道你心急想挖出幕后黑手,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越要考虑周全!每一步都可能打草惊蛇,也可能把自己人置于险地!”
陆云川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锐利:“是我的失误。我会写详细报告。
现在最重要的是两件事:第一,不惜一切代价抢救赵铁柱,他活着价值最大;第二,立刻暗中调查,他自杀的消息是否已经泄露,以及……谁是可能‘提醒’他必须保持沉默的人。”
江团长看着他迅速进入状态、冷静分析的样子,心里的气消了大半,但还是虎着脸:“报告要写,检讨要做!现在,先去把你这一身血处理了!
然后给我盯紧医院那边,赵铁柱那边加派双岗,不,三岗!二十四小时轮班,我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是!”陆云川立正敬礼,转身快步离开。走廊昏暗的光线下,他军装后背被汗水浸湿了一片,不知是因为刚才的紧张抢救,还是因为江团长那番严厉却语重心长的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