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民将那张泛黄的旧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回口袋，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坚毅取代，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王萍萍的病房。
推开房门时，王萍萍正坐在床边，脸上还带着计划得逞的得意。见到父亲，她立刻换上乖巧的表情：爸，您怎么......
跪下！
王伟民一声低喝，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王萍萍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吓住了，下意识地跪倒在地。
王伟民从内袋取出那份化验报告，重重地拍在床头柜上。纸张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这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王伟民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度的失望和痛心，苯巴比妥......我的好女儿，你竟然学会给人下药了！
王萍萍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还试图狡辩：爸，您听我解释，这不是......
闭嘴！王伟民猛地打断她，眼眶通红，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在部队里投毒，这是反革命行为！按照军法，是要枪毙的！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王萍萍心上。她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不......不可能，周参谋说这只是让人生病的药......
周福生？王伟民捕捉到这个名字，心沉到了谷底，你竟然和他勾结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俯身抓住女儿的肩膀，力道大得让王萍萍疼得皱眉：萍萍，你醒醒吧！他是在利用你啊！等事情败露，第一个把你推出去顶罪的就是他！
不会的！王萍萍突然激动起来，泪水夺眶而出，周参谋是真心帮我的！不像你，从来都不在乎我的感受！你眼里只有你的部队，你的纪律！你根本不爱我！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进王伟民的心脏。他踉跄着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女儿。
我不爱你？王伟民的声音哽咽了，如果我不爱你，我会放下参谋长的面子，去给一个小辈道歉？如果我不爱你，我会在你母亲走后，既当爹又当妈地把你拉扯大？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已经被体温焐热的照片，声音颤抖：你还记得这张照片吗？八岁生日，你说想要一条红裙子，我跑遍整个军区才给你找到。你穿着它在院子里转圈，笑得那么开心......
王萍萍看着照片上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泪水模糊了视线。
你知道刚才在林笙病房里，她是怎么说的吗？王伟民的声音里带着难言的痛楚，她为你辩解，说你还小，只是一时糊涂。她劝我不要送你去西北，说那里太苦，你受不了......
一个被你伤害的人，都在为你着想！可你呢？你却在想着怎么害人！
王伟民蹲下身，与女儿平视，粗糙的手掌轻轻擦去她的泪水：萍萍，爸爸是不想你走上歧途啊！送你去西北，不是因为不爱你，恰恰是因为太爱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你知道当我看到化验报告时，心里有多痛吗？我的女儿，我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怎么会变成这样？
说到这里，这位在战场上从不流泪的铁血军人，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滚烫的泪珠滴在王萍萍的手背上，烫得她的心都在发抖。
爸......王萍萍再也忍不住，扑进父亲怀里嚎啕大哭，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王伟民紧紧抱住女儿，像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傻孩子，爸爸怎么会不爱你？爸爸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你平安健康地长大......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病房，照在这对相拥而泣的父女身上。这一刻，所有的误会与隔阂都在泪水中消融，只剩下血浓于水的亲情在静静流淌。
王萍萍在父亲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地说：爸，我会去自首......我会把周福生的事都说出来......
王伟民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既心痛又欣慰：好，爸爸陪你一起去。不管发生什么，爸爸都会陪着你。
就在二人整理好情绪，准备走出病房去找杨师长坦白时，王伟民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房门——
我就说他们会马上去自首！林笙清脆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她和陆云川正站在门外，林笙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陆云川，显然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辩论。
陆云川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反驳：根据军事条例，自首需要向直属上级递交书面报告。从医院到军区司令部有三十个小时车程，所以他们现在顶多算是准备去自首，不能算马上自首。
突然打开的房门让这场辩论被迫中断。林笙还保持着那个嚣张的姿势，活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陆云川则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只是微微挑了下眉。
门内的王伟民和王萍萍完全没料到门外有人，父女俩同时僵在原地。王伟民张着嘴，一副你们怎么在这里的震惊表情，王萍萍更是瞬间涨红了脸，羞愧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病号服里。
四人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林笙最先反应过来，地收回手，干笑两声：那个......我们就是路过，顺便讨论一下军事条例......
陆云川淡定补充：顺便确认一下王萍萍同志是否真的悔过。
王萍萍听到这话，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吟：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王伟民看着这对活宝，又好气又好笑：你们俩这是......在门口站岗？
不是站岗，林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们是在进行突发情况应急预案的实地演练。
陆云川配合地点头：演练结果显示，病房隔音效果有待改善。
王伟民：......
他现在十分怀疑，刚才在病房里那段感人至深的父女相认，到底被这俩人听去了多少。看着林笙那狡黠的眼神，他觉得自己英明一世的形象可能要毁于一旦了。
林笙看他这副表情，不忘补刀，笑嘻嘻地说：怎么，王参谋长害羞啦？都这么老了，脸皮应该比皱纹还厚了吧？
在她看来，可没有什么你老就得让着你的优良品德。要是做错事的是自家老林，她照样敢让他当面道歉。毕竟这次确实是王家父女理亏在先，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王伟民被林笙这句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老脸顿时涨得通红。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确实不算光滑的脸，梗着脖子反驳：谁、谁害羞了！我这是......这是被你们气的！
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被个小丫头片子这么调侃。偏偏还无法反驳——毕竟刚才在病房里老泪纵横的是他，现在被撞个正着的也是他。
陆云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还是配合地往前站了半步，将林笙护在身后，一本正经地说：参谋长，林笙同志年纪小，说话直，您多包涵。
对对对，我还小你还老，我们来弘扬美德呀！林笙立刻接话，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还有我这是在帮您锻炼心理素质呢。您想啊，连我这点小打小闹都经受不住，以后怎么面对更复杂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