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病房里只剩下林笙和陆云川两人。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笙的沉默在病房中持续蔓延,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染上了暮色。
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我知道箱子很重要。但我真的......很害怕。每次闭上眼睛,昨晚的枪声和爆炸声就会在耳边回响。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这恐惧是真实的,源自这具身体最本能的反应。但更深层的恐惧,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割裂与孤独。
她来自未来。
在那个和平年代,作为最年轻的顶尖科研人员,她虽也经历过危险——比如最后一次护送机密任务时遭遇伏击——但从未像现在这般赤手空拳、孤立无援。
那时,她配备着最精良的装备,身边有最高级别的武装护卫。若不是被最信任的徒弟(莫云)背叛,她绝不会启动自毁程序,抱着与核心资料同归于尽的决心,坠入深渊。
她记得自己曾站在国旗下宣誓:我愿以身许国,矢志不渝。 她确实是这么做的。
在最后关头,她本可以用核心机密换取苟活,莫云也的确向她抛出诱惑。但她没有。她清楚地知道,那个超越时代的技术一旦泄露,将给国家带来不可逆转的灾难。她选择了引爆。
可是……
可是现在,她身处这个陌生的六十年代,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对这里没有归属感。
她一醒来,就被迫卷入旋涡,没有人问过她是否愿意,就被赋予了她必须用生命去守护的责任。
这个所谓的,以及它所代表的一切,对她而言更像是一个强加的重担,一个不断给她带来生命威胁的诅咒。
在这里,她没有先进的设备,没有可靠的团队,甚至连自保都显得如此艰难。
昨晚面对那些杀手时,那种原始的、赤裸的恐惧,几乎击垮了她的理智。她所有的依仗,只剩下来自未来的知识和一颗不肯屈服的心。
陆云川看着她脆弱的神情,心头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住。他只看到她此刻的恐惧,却不知道这份恐惧背后,是一个跨越时空的灵魂正在经历的信仰考验。
陆云川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坐在床沿。他伸出手,温暖的手掌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
第一次执行任务时,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我也害怕过。
林笙抬起头,在月光中对上他深邃的眼睛。
那是在边境线上,我们一个小队遭遇了伏击。陆云川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子弹从耳边飞过的时候,我连握枪的手都在抖。
林笙:那你也太没用了些
陆云川非但不恼,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温和。
是啊,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趣事,那时候刚满十八岁,确实很没用。第一次摸到真枪时,连保险都不会开,还被班长训了一顿。
他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你是没看见,当时我紧张得连装弹夹都手抖,差点把弹夹掉进泥坑里。全班就属我最笨,训练成绩垫底。
林笙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年轻时的陆云川笨手笨脚的样子,跟她认识的这个冷面营长简直判若两人。她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后来呢?她忍不住追问。
后来啊,陆云川眼中带着笑意,我就跟自己较上劲了。别人练一百次,我就练两百次。手上的水泡破了又好,好了又破,最后磨出一层厚厚的老茧。
他伸出右手,在月光下展示着手掌上的茧子:看,这就是当年留下的纪念品
林笙看着那双布满厚茧的手,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她小声嘟囔:谁要看你这些...
是啊,陆云川收回手,语气突然认真起来,所以你看,谁都不是天生就无所畏惧。重要的是,我们都在努力变得更好,不是吗?
林笙惬意地往枕头上一靠,双手枕在脑后,摆出个标准的姿势:你努力奋斗你的,我呢,就安心躺平啦。
陆云川看着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嘴角微微抽动,犹豫片刻还是试探着开口:那你以后……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比如……对自己的将来,或者……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另一半有什么打算?话一出口,他自己的耳根先微微发热起来。
林笙察觉不到他的试探真诚般说道:我爸是旅长啊!一个月的工资.....我哥是团长一个月的工资.....还有我二哥可是大老板.....还没娶媳妇,钱四舍五入归我,还有小宝....我啃万老还可以啃小。
林笙!陆云川终于听不下去了,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就想着啃老啃小?
怎么了?林笙眨眨眼,一脸无辜,我这叫合理规划人生。你看啊,我现在受伤了,是病号,组织上得管我吧?
等我爸退休了,我哥也该升职加薪了,等他老了,小宝也长大了...她美滋滋地规划着,这叫可持续发展!
陆云川被她这番歪理气得哭笑不得:你就没想过靠自己?
靠自己也行啊,林笙突然凑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其实我还有个计划。等风头过了,我就去黑市倒腾点紧俏货,凭我的聪明才智,肯定能发财...
你敢!陆云川猛地站起身,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那是违法乱纪!
开玩笑的啦!林笙被他吓了一跳,随即笑倒在枕头上,看把你急的。陆营长,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经逗啊?
陆云川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你...
放心吧,林笙收起玩笑的神色,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我林笙虽然怕死,但还不至于这么没出息。不过——她拖长了语调,要是哪天我真的走投无路了,你就得负责养我。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让陆云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月光下,他看着林笙带着笑意的眼睛,突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他轻声说,这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重如千钧。
林笙猛地从床上坐直,差点扯到输液管:你来真的?
陆云川站在月光里,轮廓显得格外清晰:多养一个又不是不行。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小石子投入林笙的心湖。
林笙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飞速运转,瞬间联想到在现代刷短视频时看到的那些经典名句:
男人以为的我养你:
管你一日三餐饱饭。
有张床睡觉就行了。
冬天有件棉袄穿还不够?
女人以为的我养你:
新款口红每个色号来一支。
这个季度的包包总得配齐吧?
周末不去高档餐厅打卡怎么行?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先说好,你理解的,是让我天天吃食堂大锅饭,穿部队统一发的衣服,住在宿舍里?还是......她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每天睡到自然醒的那种?
陆云川被她这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即忍俊不禁:你觉得我们军人,能支持后者那种生活方式吗?
那就是前者咯!林笙立刻垮下脸,抱着枕头哀嚎,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