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川指尖轻触脸上纱布,语气平静:意外划伤,医生说处理得当不会留疤。
陆振邦若有所思地了一声,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旁边病床:那可要好好治,脸上留了疤,往后怕是要遭人嫌弃。
这话不偏不倚戳中陆云川心事。他下意识望向林笙,眼神里藏着几分忐忑。
林笙竖起耳朵也没听清后半句,忽然对上陆云川的视线。那目光里带着犹豫,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她灵机一动,故意蹙起眉头,对着陆云川的脸左看右看,最后重重叹了口气。
陆云川心往下沉,陆振邦也挑起眉梢。
看着陆云川这一系列动作——从偷偷照镜子到此刻故作镇定的模样,林笙立刻确定自己猜对了。这个平日里冷峻刚毅的军人,竟在担心自己脸上留疤。想到他这伤终究是因保护自己而来,她也不忍心再落井下石。
陆营长!林笙故意板起脸,痛心疾首地指着他的脸,组织上交给你这么重要的脸,你怎么如此不小心!真要留了疤,影响部队整体形象,文工团女同志见了该多失望!你这是对组织资源不负责任!
陆云川先是一怔,随即领会到她是在用这种俏皮的方式安慰自己,眼底的阴霾正要散去——
是啊!陆振邦洪亮的声音接了过来,文工团每次汇演都要借你去撑场面,政治部还指望你拍征兵宣传片呢!
话音落下,病房里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原本想缓和气氛的林笙彻底语塞。好家伙,这让她怎么接?难道要问文工团表演是让陆营长上台跳支舞吗?
陆云川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又恢复了往日那副冷漠疏离的模样。
陆振邦:......
林笙在心里扶额:好吧,我现在真明白你们父子为什么关系不好了,都是一根筋,情商低得如出一辙。
陆振邦看着儿子垮下的脸色,自知失言,尴尬地干笑两声,对着儿子连连摆手:那个......当我没说。你好好养伤,养伤要紧......
陆云川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只留给父亲一个冷硬的背影。
陆振邦站在原地进退两难,想开口挽回又放不下身段道歉。两人一个盯着对方的后脑勺,一个瞪着空气,上演着一出大眼瞪后脑勺的默剧。
林笙在一旁看得分明。这场景莫名熟悉——要是自家老林说出这种话,她肯定也要生气。
不过以父亲那粗线条的性格,怕是转眼就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根本不会像眼前这对父子这般僵持不下。
咳......林笙清了清嗓子,陆云川,我伤口有点疼。
这话像按下某个开关。陆云川立即转身,陆振邦也快步上前,两人异口同声:
哪里疼?
话音落下,陆云川先反应过来,眉头微蹙:你不是脑震荡吗?难道除了脑子还伤到别处了?
林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好家伙!这人是真没点眼力见!你才脑子有问题,你全家脑子都有问题!
陆振邦在一旁郑重其事地点头:我这就去叫医生,得好好检查下脑子。
林笙:......
她看着这对一本正经讨论她脑子问题的父子,突然觉得刚才帮他们缓和气氛的自己像个傻子。
就在林笙在病房里与陆家父子斗智斗勇的同一时间,军区核心办公区内,一场关于她的秘密调查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杨师长办公室内,烟雾缭绕。江团长将一份刚收到的加密文件放在桌上,面色凝重。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草味。
“师长,这是刚传来的档案。”他压低声音,“林笙的背景,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杨师长掐灭烟头,翻开档案夹。首页是林笙穿着军装的登记照,眼神清澈,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沉静。然而随着纸张翻动,他的眉头越锁越紧。
杨师长办公室的窗帘严密地拉着,挡住了外面渐亮的天光。桌上那盏旧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他和江团长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显得格外高大而沉重。
“老江,你确定现场勘查结果无误?”杨师长深吸了一口烟,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再次向江团长确认。
尽管他已经反复看过那份详尽的现场报告,但其中的结论依然让他难以完全接受。
江团长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手指重重地点在报告某一页上:“师长,我以党性担保。爆炸物的成分、引爆方式,尤其是林笙采取的防护姿势,都太专业了。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后勤兵,甚至不是一般野战部队士兵能掌握的知识。这背后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经历。”
“老江,”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林笙同志的背景,需要再深挖一层。”
江团长身体微微前倾,神色凝重:“师长,您的意思是……?”
“林卫国……”杨师长缓缓吐出这个名字,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中部军区的‘铁拳旅’旅长,全军闻名的战斗英雄,根正苗红,对组织的忠诚毋庸置疑。他的女儿……”
这层人尽皆知的身份,此刻却成了最大的迷雾。所有人都知道林笙是林卫国的女儿,林卫国是坚定的组织成员,可正因为如此,林笙身上展现出的这些“异常”才更显得蹊跷和危险。
“正因为她是林卫国的女儿,我们才必须更加谨慎。”江团长压低了声音,“我们必须弄清楚,她这些‘技能’是从哪里学来的。是林旅长私下教的,还是有……其他来历?”
“其他来历”四个字,像一块冰投入室内,让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在当前的形势下,任何与“特务挂钩的可能性,都足以毁掉一个人,甚至牵连一个家庭。
杨师长沉默了片刻,猛地摁灭了烟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内部调查,但要绝对保密,范围控制在最小。你亲自负责,挑选最可靠的同志组成调查组。”
“是!”江团长立即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