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正经事做完。陆云川指了指地上那堆农具，这些今天必须检修完毕。
夕阳将天边染成温暖的橘红色，训练场边的空地上，原本锈迹斑斑、东倒西歪的农具此刻整齐排列，焕然一新。
镰刀的刃口在余晖下闪着寒光，锄头的木柄被重新楔紧打磨，扁担的裂纹用铁丝巧妙加固，箩筐的破洞也补得结实平整。
林笙直起腰，用手背抹去额角快滴落的汗珠，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就在这时，一个军绿色的水壶递到了她眼前。
她抬眼，看见陆云川不知何时站在身旁，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递出水壶的动作却很稳。
“明天五点，”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也没有往常那种公事公办的冷硬，“别迟到。”
林笙愣了一下，接过那还带着他掌心些许温度的水壶，刚拧开盖子，突然动作一顿，狐疑地抬头看他：等等...你没在里面吐口水吧？
陆云川额角青筋猛地跳了两下，咬着后槽牙挤出三个字：林、笙！
开个玩笑嘛！林笙赶紧仰头灌了一大口，故意咂咂嘴，嗯...果然是陆营长特供，一股子正气凛然的味儿！
旁边几个偷听的战士憋笑憋得肩膀直抖。陆云川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能跟这丫头一般见识，转身就走。
凌晨四点五十分，南部军区宿舍楼。
林笙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浸湿了额发。窗外仍是浓稠的夜色，寂静中只有她急促的心跳声在耳膜上擂动——
指尖下意识探向枕边，触到的只有粗布床单冰凉的纹理。没有手机，没有实验数据，不是在熟悉的那个世界。爆炸的轰鸣仿佛还在耳畔回响，灼热的气浪似乎仍炙烤着皮肤。
她用力闭了闭眼，将那张扭曲的脸从脑海中驱散。
集合点，陆云川如松柏般伫立在黎明前的薄雾中。当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时，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林笙脚步虚浮，眼底带着明显的青黑，像只被雨水打湿的猫。她强打精神，叼着半个窝窝头含混不清地报告：“营长……早。”
“上车。”陆云川的目光在她憔悴的脸上停留一瞬，转身时军装下摆划出利落的弧度，“路上补觉。”
前往南部大队的卡车上。
卡车在颠簸的土路上行进，车厢里弥漫着晨露和泥土的气息。战士们大多闭目养神，林笙靠在车栏边，窗外交错的景色渐渐与记忆重叠……
密闭的越野车内，充斥着血腥味和硝烟味。林笙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紧握着那把特制的“星痕”手枪，车身在崎岖的路上疯狂颠簸，后方是紧追不舍的敌方车辆，子弹不时打在防弹车身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师父！他们追上来了！”副驾驶座上，她最信任的徒弟莫云，脸色苍白地喊道，手里紧紧抓着一个银色的金属密码箱——里面装着的是她和团队耗费数年心血研发的“灵枢”芯片原型，蕴含着超越时代的生物神经网络技术。
“坐稳！”林笙眼神锐利，一个急转弯甩开一串子弹，“坚持住，接应点就在前面！我已经联系上组织了！”
她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莫云，这个年轻人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从青涩懵懂到独当一面，她几乎把他当成亲弟弟。这次任务危险，她特意点名带上他，既是信任，也是想让他积累功勋。
莫云对上她的目光，眼神闪烁了一下，迅速低下头，声音有些发紧：“……知道了，师父。”
然而，当车辆驶入预定的接应点——一个废弃的仓库时，四周却一片死寂，根本没有接应队伍的影子。
“不对劲……”林笙心头一沉，猛地踩下刹车。
几乎在同时，仓库四周亮起了刺目的车灯，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从暗处伸出，将他们团团包围。他们被出卖了！
“下车！把东西交出来！”一个戴着面具的头目用扩音器喊道。
林笙眼神冰冷，握紧了枪。她快速观察着四周，寻找突围的缝隙。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那是手枪保险被打开的声音。
她身体一僵，缓缓回过头。
只见莫云已经站了起来，手中握着的，正是她在他生日时送给他的那把定制手枪——代号“279”，枪身上还刻着他的名字缩写。此刻，那冰冷的枪口，正稳稳地对准了她的眉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笙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声音干涩：“……为什么？”
莫云的脸上没有了平时的恭敬和依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嫉妒和疯狂，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林笙，你总是这样，一副什么都不知道，却又什么都拥有的样子！”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凭什么？！论天赋，我不比你差！论努力，我付出的绝不比你少！可凭什么所有人都只看得到你？‘最年轻的首席科学家’、‘灵枢项目的核心’、所有的荣誉、所有的目光都是你的！我永远都活在你的阴影里！就像这把枪，‘279’，听起来像个代号，永远提醒我只是你名单上的一个数字！”
林笙看着他因嫉妒而狰狞的面孔，心一点点沉入谷底。她从未想过，自己倾囊相授、真心以待的人，内心竟然藏着如此深的怨恨。
“就为了这个？”她感到一阵荒谬的悲凉，“就为了这些虚名，你背叛我，背叛我们共同的理想，背叛国家？”
“理想？国家？”莫云嗤笑一声，眼神狂热地看向那个银色密码箱，“只要我把‘灵枢’交给他们，我就能得到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还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我再也不用跟在你后面，当你的‘好徒弟’了！”
仓库外传来了敌人逼近的脚步声。
林笙知道，不能再犹豫了。她看着莫云，眼神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我最后教你一件事，莫云。有些路，一旦走错，就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