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我们去找乐媱解释,她那么明事理,一定不会怪你的。”
夏君临急得额角冒汗,转身就踹了旁边的夏惟允一脚,“都怪你这浑东西!把他押过去,让他给乐媱阁下磕头谢罪!”
夏惟允疼得闷哼一声,嘴角破了皮,渗出血珠,半边脸颊的拳印紫得发乌。
他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膝盖还在打颤,却忙不迭点头:“我去!我现在就去给乐媱阁下赔罪!我一定跟她解释清楚,是我糊涂,是我混账!”
夏殊影的目光沉沉地扫过两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就是他送给乐媱的那块玉佩。
忽然他抬眼看向一旁的明珂:“青崖,查一下乐媱此刻的位置。”
话音刚落,青崖已上前一步,躬身禀道:“陛下,南昭刚传来讯息。袁家大公子袁仲楷陪着乐媱阁下在城西转了转,买了些芙蓉糕和琉璃盏之类的小玩意,这会儿已经去了岫星阁。”
“岫星阁?”夏殊影猛地转过身,玄色衣袍带起一阵疾风,眼底瞬间闪过一丝狠厉,像被触碰逆鳞的兽,可那戾气转瞬又沉了下去,只剩下化不开的阴霾,“竟然是那里……”
他忽然长叹一声,就那样随地坐了下去,手肘重重撑在膝盖上,手掌捂住额头,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裹着的全是无奈,像被命运扼住咽喉的困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小叔,岫星阁是什么地方?”夏君临皱眉追问,这名字他从未听过,听着倒像是座楼阁。
夏殊影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着,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像是在回忆遥远的往事:“早年的袁家,还只是边陲一个不起眼的小行商,靠着在风沙里倒卖些皮毛药材过活,离皇商的风光差着十万八千里。”
他顿了顿,目光飘向远处的天际,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当年的烽火:“那年谁都没料到,流放城的人敢主动出击。
他们虽只有几千人,可当时的北祭森林防线简陋得像层纸,守兵稀疏,众人毫无防备。若是那防线被破了,中央城就成了砧板上的肉。
流放之地的那些人本来就是戴罪之人,加上流放之地条件苛刻,他们想回来,于是组成了一支杂牌军进攻了边防线。”
“边防线的那些守卫全部死于他们手下,就在那时候,在边陲的袁家得知这个消息后没跑。”
夏殊影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敬意,“他们带着全族的护卫,拿上商队里防身的刀箭,就那么冲上去了。硬是凭着一股子悍劲,死死顶住了攻势,直到先祖带援军赶到。”
“那是流放城第一次进攻,我们赢了。”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掠过眼底的红血丝,“可袁家几乎被打残了,全族就剩下袁仲楷的祖辈在内的九个人。”
夏君临听得怔住了,夏惟允也忘了疼,愣愣地听着。
“战后论功行赏,先祖没给金银,亲笔写了道圣旨。”夏殊影缓缓道,“赏了块‘皇商’牌匾,能直接给宫廷采办物资。
赐了块封地,许他们世代经营,永不纳商税。
那块封地,就是现在的岫星阁。虽然说可以永不纳税,但袁家对于税收从来没有少一分过。”
他望着西北方向,声音轻了些:“那块封地原先就是片荒滩,换做其他人早就怨恨不已了,可袁家当时感恩戴德,后面更是凭着商人的精明,一砖一瓦建起楼阁,慢慢成了气候。”
“那为何我从未听过?”夏君临追问,按说这样的地方该声名远扬才对。
“你们那时还小,我也是听父皇偶尔提过。”夏殊影扯了扯嘴角,
“曾经的天麟,在星际里最出名的就是岫星阁。外来的游客,十有八九是冲着那里去的。但那地方,并不是不是谁都能进的。有钱有权也不行。”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地面:“除了高得吓人的会员费,想成为会员,得有三位十年以上的老会员推荐,然后得经过岫星阁层层审核,最后发一块玉牌——只有持玉牌者,才能踏入那扇门。”
“连我的情报网,都探不进岫星阁半步。”夏殊影的语气里带着点自嘲,他掌控着天麟的方方面面,却唯独对那座楼阁束手无策。
夏惟允忍着脸颊的剧痛,声音发颤地问:“那……兄长也进不去?”
夏殊影摇了摇头,眼底的无奈更重了:“岫星阁入口处有块全息投影,日夜映着先祖的圣旨——‘此地非谋逆叛变者,皇权不得干涉’。”
夏君临和夏惟允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也就是说,只要袁家不谋反,在岫星阁里,连皇权都得退避三舍。
“所以,摄政王的身份没用,皇帝的身份也没用。”夏殊影的声音冷得像冰,“岫星阁只认那块玉牌。”
“那我们去借块玉牌不就行了?”夏君临急道。
“玉牌能传家,能带人进去,却绝不能转借或出售。”夏殊影苦笑,“一旦违规,立刻取消会员资格,会员费分文不退——谁会拿这风险赌?”
“那找有玉牌的人带我们进去!”夏惟允也急了,挣扎着往前凑了半步。
“难就难在这儿。”夏殊影闭了闭眼,“岫星阁对会员信息保密得滴水不漏,我的人查了这么久,连天麟到底有多少会员都摸不清。”
“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从没听过这地方?”夏君临又问,语气里带着点挫败。
“早年它是对全星际开放的,来的都是各星球的掌权者和世家贵族。”
夏殊影解释道,“后来余家的事牵扯到外部势力,袁家为了避嫌,把岫星阁关了;加上天麟宣布不再对外开放,它也就慢慢淡出了视线。”
他望着地上的阴影,声音低了些:“你登基后,袁家开始翻新岫星阁,前几年才重新开放,却不再对外,也不招新会员,行事低调得很。
知道的人,也不会把这消息往外传——毕竟那是个连皇权都管不着的地方,谁愿惹麻烦?”
夕阳一点点沉入地平线,校练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一道道拖曳的叹息。
夏殊影望着西北方,那里是岫星阁的方向,指节捏得死紧,骨头发白,连带着手臂的肌肉都绷紧了。
岫星阁……那是他在天麟布下的天罗地网里,唯一的漏网之鱼,是他唯一没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