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酒会的地点设在四楼,宋怀瓷和蓝宣卿刚走进会场便有侍者上前带引。
顺着电梯一路直通四楼,在侍者的带引下绕过一节廊道,脚下再转时,眼前便是一处布设奢华的大厅。
上顶的水晶吊灯剔透精美,一边的长宴桌上摆有许多酒水和点心,点心通常都不怎么有人碰,只是避免空腹饮酒或者稍稍缓解酒精释发而已。
宴桌的另一边是一处宣讲平台,设有一面发言台,墙面上是一块升降幕,左右两边留出的空处已经有记者在架摄像机了。
大厅中央已经聚满受邀前来的精英人士,注意到门外来人后纷纷转头看来。
迎上那些目光,宋怀瓷表现淡定,脸上依然优雅地扬着笑。
啧,好差。
无论是威慑力还是压迫力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宋怀瓷表示有点失望。
他可是很期待那股一进门时能让他心惊的震慑感啊。
宋怀瓷对接引的侍者感谢颔首,从容地顶着各异目光迈进大厅,扫视了一圈众人的脸。
嗯,很好,都有印象。
他注意到角落里有一些穿着稍简的男女拿着平板和稿纸在校对确认,于是问身边的蓝宣卿:“宣讲什么时候开始?”
蓝宣卿答道:“虽然表面到场时间是七点,但其实所有人都会默认提前先到,或是准备或是熟悉,这个七点其实是宣讲的开始时间。”
宋怀瓷明了。
蓝宣卿正想问宋怀瓷怎么没把笔记本电脑带着,一道声音却打断他的启唇:“这不是蓝秘书吗?哎呦,宋董事怎么亲自来了?是害怕自己公司的技术太逊,来卖你这张绝世容颜了吗?”
依稀几声嗤笑传来,使蓝宣卿沉了沉眉。
宋怀瓷淡然看着说话的人。
真是沉不住气啊。
方廷遒见宋怀瓷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也不说话,觉得诡异又难受,继而讽道:“宋董事,好久不见,近来没有您的消息,我还以为您是在资金上遇到什么麻烦,跟哪位合作商闹了不快呢。”
他的声音没有收敛,足以让大厅一面的人听见。
宋怀瓷不欲跟他明嘲暗讽这些荤话,有失他的体面,也脏了他的嘴,只是笑盈盈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你是谁家的助理,方便跟你的主子说话吗?”
不待方廷遒再说,宋怀瓷便先一步对着蓝宣卿说道:“蓝秘书,可听见了?去问问是谁手底下的,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
他微微皱起眉,语气听起来有些苦恼,似乎真的在为方廷遒的上级感到头疼:“唉,真是不懂事啊,要是再冲撞了其他贵人就不好了。”
蓝宣卿侧头看来,忽然,宋怀瓷发现了蓝宣卿眉眼间未散的恼意。
他感到不理解。
这蓝秘书跟宋怀辞关系有这么好?居然会因为有人出言嘲讽而生气?
平时的漠不关心和喜怒不显呢?
蓝宣卿缓了缓,配合着应道:“老板因为这次的新技术常常待在公司,久不外交,可能不清楚,这位是方程有限公司的小方总,不是哪位的助理手下。”
宋怀瓷立刻眼露诧异地看向方廷遒,又面露不堪之色,变化了几番后才重新笑道:“小方总,失敬,原谅我眼界短浅。”
方廷遒都快被这人气死了。
按照之前的套路,宋怀辞不应该冷着脸,丢下这蓝宣卿掉头就走吗?
现在却跟他一唱一和起来了。
而且刚刚那一言难尽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他看起来不像吗?他父亲不久前才刚夸他做成了一单合作呢。
还说什么你眼界短浅,连我都不认识,那我又算什么?
宋怀瓷看着方廷遒气得脸色铁青,最后一跺脚走开了。
呵,跟我怼?你还嫩了些。
他注意到蓝宣卿还在看着方廷遒远去的身影,眉心紧紧拧着。
这副样子倒也新鲜有趣得紧,都让他有点摸不清这蓝秘书的目的了。
宋怀瓷搭上他的肩,见人看来,他挑眉笑问:“气什么?”
这问题问得蓝宣卿一怔。
对啊,他在气什么?
蓝宣卿也不明白。
只是在听到方廷遒将宋怀辞说得那样不堪时,他便难压心里的无名恼火。
宋怀辞不是方廷遒说的那种人,他蓝宣卿比谁都清楚。
蓝宣卿至今还留在碧上,已经不再是像从前那样为着那张酷似宋怀瓷的脸,而是宋怀辞在工作上的拼命和认真。
每一次游戏上市后的成功,让蓝宣卿深深意识到,跟着宋怀辞是能学到真本事的。
长相出众从不是谁的错,只是一副外在皮囊而已,错的只是不思进取,只是迷心奢乐,只是嫉妒,只是那些妄加揣测而已。
连这副外在的皮囊都斗不过、看不过,那么那些人也就只能如此了,将永远被成功者落在身后。
一段沉默后,宋怀瓷听见他说:“只是随口几句就否定了他人努力了数年的辛果,随意进行诋毁污蔑,这不值得生气吗?”
宋怀瓷轻笑了一声,看着蓝宣卿,难得的认真:“也许不值得。同情和理解只是迷途者才需要的,而我只会往前走。”
因为拼命出人头地而死去的宋怀辞亦然。
因为拼命往上爬而死得不明不白的宋怀瓷亦然。
宋怀辞不屑和别人争辩,因为他在用争辩的时间利用行动一步步证明自己,用更加优秀坚韧的自己向他人说明一切。
真正明白的人不用说,装聋作哑的人不屑说。
他理解宋怀辞。
他很清楚,如果给宋怀辞一个机会,宋怀辞会拼命地从阴间爬回来,狠狠把他这个冒名顶替的家伙拖下去,不做什么,只是高高地睨视他。
这就是宋怀辞。
因为如果是他,他也会这样干。
也许是两抹灵魂的共鸣,才使两人产生了如此交连。
其实,宋怀瓷本想说,他从不需要同情和理解,这是最没用的东西,一旦接纳了它,人就会不受控制的变得软弱,妄想着下次受伤失败后能够再次得到它。
可看着蓝宣卿拧着的眉,话到嘴边却转了个调。
算了。
他轻轻捏了捏掌心下的肩膀:“没事的蓝秘书。”
蓝宣卿有些不情不愿地点头。
这时,一阵脚步声走近,一杯香槟递到宋怀瓷眼前。
宋怀瓷抬起眼帘看去,楚沁朝他抬抬酒杯。
宋怀瓷饶有兴趣地接过酒杯,看着楚沁的眼睛,摇晃着香槟杯里浅黄的酒液,果香味顺着摇晃的幅度飘进鼻间。
可算守到你了。
楚沁主动倾杯跟他相碰杯沿,脸上还带着惊奇的笑,问道:“我还以为,你还会像从前那样,闷不作声地转身离开呢,终于出息了?”
宋怀瓷也笑,反问道:“不出息点,跟我同为对比面的楚董事怎么愿意来交谈几句?”
楚沁笑了,仰头喝了一口酒液,说道:“你好像跟之前相比有变化了,你要是还跟之前那样,我可真不乐意跟你说话。被阴阳了还不知道反驳,我都替你感到乳腺不畅快。”
宋怀瓷笑道:“水往高处走,人总要有变化的。”
说罢,唇瓣抵在杯边,抬头任由酒水滑进唇舌。
宋怀瓷感到惊喜地扬扬眉心,垂眸看着杯子里的细绵气泡,舌尖舔舔软唇,回味着刚才轻盈的酸甜口感。
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少。
楚沁说道:“虽然之前有听过你的八卦小道,但其实我是慕强党,一直都觉得你的头脑挺不错的,就是行事……”
她摇摇头,撇唇道:“我不喜欢,太憋屈了。”
宋怀瓷又喝了一口香槟,这才看着楚沁,挑眉问道:“我可以当你是在夸赞我吗?”
楚沁含笑反问:“难道不是吗?宋总还听不出来吗?”
宋怀瓷主动倾杯,楚沁与他对碰,杯沿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宋怀瓷挑眉道:“合作愉快。”
楚沁满意他的上道:“恭敬不如从命,相信跟着宋总肯定能让我们共赢吧。”
“欣赏者自然互赢。”
“我会期待贵司的新本事的。”
“当然,还请楚总放心期待。”
谈话间,那边的宣讲已经开始,楚沁跟他告辞后走到一旁准备,蓝宣卿看着楚沁的背影,还在回思着刚才宋怀瓷和她的交谈。
什么东西就成了?
怎么就合作愉快了?
咋开始互赢了?
他错过什么了吗?喂?可以转人工吗?
他不解地看向身边的宋怀瓷,却发现对方已经把杯子里的香槟喝完了。
吓得蓝宣卿赶紧把他的杯子拿走。
看着刚才还四分之一的酒液现在已经见底了。
蓝宣卿扒拉着宋怀瓷,让人转向自己,不确定地问道:“老板,您感觉怎么样?醉了吗?”
宋怀瓷有些意犹未尽地舔舔唇,也不知道是没醉还是酒精还没发挥,宋怀瓷倒是口舌利索,神态清醒:“安心,没醉。”
蓝宣卿还有点担心。
碧上的宣讲比较靠后,蓝宣卿把人拉到那边宴桌前,挑了几块西瓜放进小碟子里,递给宋怀瓷,说道:“您吃点水果缓缓,气泡香槟顺口,但不能多喝,气泡会加速酒精的吸收,很容易醉的。”
蓝宣卿对宋怀瓷的酒量很没底,除了应酬商谈陪着对方小酌几口外,平常的时候蓝宣卿都没见他碰过酒。
身上除了发胶味就是发蜡味,从没有飘过酸溜溜的酒气。
蓝宣卿很怕可能现在人还好好的,结果下一秒就不省人事了。
虽然宋怀瓷醉了也还有蓝宣卿上台兜底,但放着醉鬼在台底下,蓝宣卿实在不放心。
毕竟蓝宣卿也没见过宋怀辞喝醉酒,不知道他的酒品好不好。
加上宋怀瓷如果不登台,不就好像间接印证了方廷遒的话:他宋怀辞就是担心公司技术不行,故而来卖卖他这张帅脸的。
搞不好还会降垮楚沁对碧上以及对宋怀瓷的信任值。
蓝宣卿暗自懊恼:都怪自己一时没看紧,希望宋怀辞能给点力,至少等宣讲完了要醉再醉。
醉倒在路边他都不带管的。
宋怀瓷看着小碟子里的瓜块,上面还插着竹签,十分方便。
宋怀瓷拎起一块送进嘴里,沙脆的果瓤汁水充盈,心道:果然是寒瓜啊。
味道不错。
宋怀瓷又吃了一块,不由得想:这个朝代不止生活发生了变化,连寒瓜也发生了变化,更加清甜多汁了。
很神奇发达的朝代。
见人还吃得下东西,蓝宣卿稍稍松了紧张。
他记得宋怀瓷晚上没有吃太多东西,故而只给人挑了三四块西瓜。
老板啊,给力点啊。
那边的宋怀瓷认真品味着现代西瓜,这边的蓝宣卿还在操心着一会儿万一的突发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