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晚餐高峰期,餐厅前的停车位都被停满,有不少车辆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外面寻找停车位。
好在蓝宣卿有先见之明,提前跟餐厅打好招呼,说明自己会开车过来,先预留了两个停车位,这才不至于要在外面跟人兜圈找车位。
沈渚清顺着保安的指引,在预留好的停车位上停车。
沈渚清解下安全带,推门下车时,蓝宣卿正绕到另一侧,帮宋怀瓷拉开车门。
宋怀瓷弯腰走下车,蓝宣卿看着旁边的空位,说道:“何崎应该是还没到。”
宋怀瓷整理衣服,说道:“好,记得跟他联系。”
“放心。”
蓝宣卿已经先一步打开手机,给何崎发去消息,告诉他有预留车位的消息,并且把预留的手机号报给他。
蓝宣卿看着何崎回复的oK,他收起手机,说道:“走吧老板。”
三人走进餐厅,蓝宣卿出示了预约记录,前台核实登记后便有服务生领着几人走向包厢。
蓝宣卿叮嘱前台还有朋友没到,记得留意一下,这才放心跟着服务生离开。
包厢里分成两个部分,一边是用餐的区域,一边是餐前餐后可以坐着聊天的休息区。
三人在休息区落座,那服务生把菜单放在桌上,问道:“几位是想先点单还是等朋友到呢?”
宋怀瓷说道:“先下去吧,等他到了再说。”
看出宋怀瓷是主话的,服务生便没有再问其他两人的意见,说了一句好的便自觉退下去。
沈渚清低声说道:“这个包厢有一个监控探头,在十一点钟方向上角,下面盲区是一张摆着茶品和摆台的桌子,可以照到我身后的大门和整个大范围中心。”
蓝宣卿对沈渚清的观察力和对监控的范围判断感到吃惊。
难怪宋怀瓷要带他过来呢。
宋怀瓷很相信沈渚清的判断,闻言了解颔首,问道:“楚笙能不能接出来?”
两人看向他,凭着对宋怀瓷的了解,蓝宣卿心思转得也快,道:“老板想带楚笙去见杜淳玉?”
“嗯,可行得通?”
沈渚清在脑子里设想着成功率,说道:“难说,楚笙属于对他人容易情绪波动的情况,尤其是对老…板,所以医院那边的判断不好说。”
蓝宣卿接过话尾,说道:“正常情况来说,只需要提前跟医院那边沟通好,签请假告知书,否则后期送回很有可能没有床位,导致无法入院。”
蓝宣卿看见宋怀瓷眼里划过的小心思,压低眉峰,警告道:“楚笙情况很不稳定,我不能允许她不在医院接受正规治疗。
她现在无法控制自己的病情,一旦暴起,你会有危险。
上次那种情况,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它再次发生。”
沈渚清想到初见宋怀瓷时,对方脖颈处触目惊心的掐痕和充血的眼睛,他捋起额发,说道:“这次我站他这边。
楚笙需要得到照看和治疗,现在的她还无法适应外面的生活,放任这种‘小麻烦’只会酿成大麻烦。
我不同意。”
宋怀瓷只能收敛心思:“好罢,之后我去问问医生建议。”
身边两人严肃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咔嗒。
包厢门被打开。
穿着粉色衬衫和白色西装马甲的何崎看见沙发上的宋怀瓷时,紫眸明显涌上喜色。
他快步走上前,宋怀瓷也起身含笑相迎:“阿崎。”
两人伸手相握,何崎笑道:“怀辞哥,晚上好,你今天刚回来,累不累?”
何崎走近了,宋怀瓷便看见他眼下淡淡的青痕。
对于现如今比他小一些的友人,中书大人总会带着些长兄的怜惜。
宋怀瓷唇边的笑淡了些,说道:“放心,阿崎,放松些,我说了,我会帮你。”
何崎怔住。
看着宋怀瓷的眼睛,何崎抿起唇,缓缓点了点头。
宋怀瓷把人带到沙发上坐好,将菜单递给何崎,说道:“看看吃什么,你来点。”
何崎大方接过菜单翻看,问道:“怀辞哥,你们有什么不吃的吗?”
蓝宣卿说道:“不要辛辣类的就好。”
沈渚清咧唇笑道:“我随便。”
何崎侧眸看向沈渚清,心想:这小子怎么还在?
沈渚清像是看穿何崎的内心所想,说道:“何总,好久不见。”
何崎不喜欢跟沈渚清说太多话,因为很像在应付何玟,感觉话里话外都藏着心眼子。
而且明明是我更好看点。
何崎骄矜地不理沈渚清,跟服务生说了几道菜名,又问她有没有什么招牌推荐,根据推荐点了两份招牌。
他问几人:“还要什么吗?”
见三人摇头,何崎便把菜单本合上,放在桌上:“那先这样吧。”
服务生便根据职业习惯问了一嘴:“几位需要饮品吗?我们有普洱、菊花茶、橙汁。”
三人看向宋怀瓷,宋怀瓷说道:“菊花茶吧,除了上菜,没有需要,不需要有人在包厢。”
服务生点点头,帮宋怀瓷他们先上了一壶菊花茶放在餐桌上后,就推门出去了。
四人移步餐桌,落座后宋怀瓷问道:“阿崎公司忙吗?我看你休息不是很好。”
何崎正在按照自己习惯重新摆放碗筷,听宋怀瓷这么问,他手上的动作随之一顿,犹豫着是否开口。
怀辞哥刚回来,真的要让他为我操心吗?
我之前做出那些伤害他的事,他不计前嫌,还愿意为我的事费心吗?
就为了我这种人?这值得吗?
看着何崎沉默不语,宋怀瓷放轻声音,说道:“阿崎,一起把事情解决了,我们也该找时间去游乐园了。”
何崎似乎被这句话触动,放下纠结,深深呼吸,说道:“何玟给我找了点麻烦。”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玻璃杯杯沿,说道:“我原本有一单合作,设计稿什么的都谈好了,但对面那人突然不合作了,接下来的几次也是这样,不是突然取消合作就是故意刁难。
我让助理去查过,发现那些人都是何玟认识或者曾经有过合作联系的人。
我圈子里有个朋友,他告诉我何玟最近一直话里有话,好像是不打算认我了,想跟我断关系,有意想为难我整治我。
有些人见风使舵,有些人想迎合何玟,最近还有一些消息说我的设计稿都是找了枪手,引起了一些议论声,我自己心态上也有点……受影响吧。
我怀疑何玟在用这种手段逼我回去。”
宋怀瓷曾有了解过莞樟,本质上确实是回归了何崎喜欢的设计学,涉猎领域还挺广。
室内设计、服装设计、游戏ui设计等等。
多方面的设计发展使莞樟成长迅速,有不少从业不同方向的合作商都提出了合作,曾经的宋怀辞便是如此。
而也正因为如此,人脉广、地位高的何玟想“捣毁”起来也是十分简单,只需要说几句引人联想的话,就有的是「拥护者」帮他去做一些脏活以表忠心。
宋怀瓷说道:“阿崎,我公司最近在测试的新游戏后面会开通新地图,不同地图的ui界面变化我觉得不是很好,美术总监也给过我几份更换设计,我都觉得不够好。
来帮我吧阿崎。”
何崎意外地看着宋怀瓷,看着他的认真,何崎忽而低头笑了,说道:“怀辞哥,有时候你的处理真的很直接。
直接伸出援手,就好像完全不考虑对方会不会因为好面子、不好意思等因素而拒绝,比如上次你安排他看着何镜白跟我们会面,比如现在。”
就好像不懂该怎么相处、该怎么帮助朋友。
“不过,我很开心你愿意帮我。”
宋怀瓷看着何崎依旧不安地捏着杯子,他心里绝对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轻快。
“阿崎。”
何崎抬头看过去。
宋怀瓷笑得坦然,说道:“因为我说过,我会帮你,会帮你摆平何玟带来的麻烦。
他们不信任你,你就证明给他们看,用实际行动和口碑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优秀,你不敢走,怕迷失路途,所以我给你这个机会,去打破外界的猜疑和他人的恶意。”
宋怀瓷伸手,触上何崎手里攥得紧紧的玻璃杯。
何崎不知是被宋怀瓷的话触动,还是看见宋怀瓷眼睛里的冷静温煦,使他松开因为不知所措而紧攥的杯子。
看着宋怀瓷拿过他的杯子,给他倒了半杯菊花茶放在手边,听着宋怀瓷说道:“阿崎,不要因为外界的议论而停在原地,这样太难看了。
冷静点,莞樟能走到如今,很大一部分靠的是你,而不是何玟的操控和言论。”
沈渚清托着下巴,瞧着何崎眼睛缓缓睁大,本该是细长狡猾的狐狸眼,形状慢慢变得圆润。
架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也藏不住紫眸里受到正面肯定而漫起的澄澈水色。
沈渚清的唇角忍不住因为这一幕而上翘。
这种时而精明清醒,时而呆蠢的反差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何崎看起来像一只处在赏味期的比格犬,没有初见时那么傲脾气,还能说会道的。
宋怀瓷继续道:“我不能否认「何玟儿子」这个名号为前期的莞樟做了多少资源铺垫,垫到了前期不属于你和它的高度,但是你还是接住了,这是你的本事。
阿崎,不要惊惶,相信你自己的优秀,只有弱者才会被流言挡住脚步,彷徨不前,但这三年来,你做得很好,不是吗?”
何崎缓缓收紧指节。
对。
我一直都靠自己做得很好。
我的优秀、我的才能……无可否认。
沈渚清就这样看着那层水雾被坚定驱散,不自觉间垮下去的腰脊也重新挺起来。
或许是注意到他过于明显的注视,何崎转眸投来目光。
对上那双金瞳,何崎不甘示弱地剐了他一眼。
这小子什么毛病?
何崎对宋怀瓷说道:“交给我吧!”
宋怀瓷笑起来:“蓝秘书,这两天拟好合同,跟一下宣传公告。”
蓝宣卿默默记下来:“好的老板。”
菜陆陆续续上来,宋怀瓷转而问起下一个问题:“阿崎,那天何玟跟你说了什么?是有关杜夫人的吗?”
何崎眼露惊讶。
这都猜到了?
何崎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没几分钟,他的助理就敲响了包厢门。
何崎让他进来,拿过他手里的东西,说道:“没你的事了,去吃饭吧,小票记得留着给我看,报销。”
“谢谢何总。”
助理关上门出去,何崎把东西推给宋怀瓷,说道:“何玟说,这封信的内容如果传出去,对她不好,如果我不考虑清楚,对信里的那个人也不好。”
蓝宣卿和沈渚清看向宋怀瓷手边的信封,心里早已有所猜测。
宋怀瓷拿起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展开来,字迹清秀漂亮,写得很工整,跟写下它的人一样。
「笙:
好久不见,你过得怎么样?
近半年来我很少收到你的来信,是纺织厂的工作很忙吗?有没有好好休息,有没有吃饭,天好冷,你有没有给自己买件厚衣服?
笙,外面在下雪,冬天总是这样,让人看不见树上的繁花,瞧不见地上的绿草,我还是很想念当年我们坐在你家里喝汽水、聊未来发展的样子。
我在加拿大的两年,你在这边过得怎么样?好可惜,直到我提笔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们都没能好好见上一面,好好聊聊天,说说这几年彼此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笙,对不起,爱情它是忠诚的,纯洁的,美好的,像加拿大市中心的广场里飞舞的鸽子,它们是那样漂亮、自由,让所有从它们身边路过的爱侣都心生向往和希冀。
希望自己能跟身边的爱人过得再久一点,相爱得再久一些,最好是一辈子携手同行。
笙笙,我一直在怀念从前我在你家里住的那段时间,我们一起躺在床上,你听着我聊学校里的琐事,聊各科学业上的疲惫,你总是静静地听着我说,直到夜深无言的时候,我们就在黑暗中对视。
每到这个时候,我总在想,你会不会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什么,看出我潜藏的心意。
笙笙,天好冷,雪一直在下,如果,每次都能早一点就好了。我早一些写信给你,叫你出来,我们见上一面,向你表述我的心意。
在月亮之下,当漫天白雪落下,披白我们的头发时,我想牵着你的手,告诉你,我很爱你。
笙,为什么我们总是差一点?
只差一点,我就可以把公司运营得更好,我就可以有站在你身边,保护你的资格和底气。
只差一点,我就还是从前的我,我们也依旧可以一起躺在床上,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天。
姐姐,对不起,我没有这个资格,我讨厌现在这个肮脏的我,这个不堪的我,这个软弱的我。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但是,我好想再见你一面,看看你现在过得怎么样,看看这三四年来你有没有变化,再看一眼我所心爱的人。
我的爱人啊,原谅我的离去,原谅这段感情的背叛,原谅我吧,我一直没有成长成像你一样勇敢的人。
笙,你要爱自己,尊重自己,不要再以任何人成为你的精神支撑。
当你失去对生活的热情时,就请久违地想念我吧,想念我胆小而不敢言说的爱慕,想念我小心珍敬的陪伴。
笙,你会来看我吗?
明年的冬天,也会像今年这么冷冽刺骨吗?
我会想你的,像在加拿大时一样,每天都盼着你寄来的信,每周都等着是否有来自故乡、我那远在彼岸的、来自爱人的信。
笙笙,对不起,下一次,我不会再胆小了。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直到你白发苍苍,寿终正寝时,我会来接你,到那时,我一定会向你述说这份迟到了数十年的珍爱。
杜淳玉 留于笙」
上面有几个字被晕花了,时光擅自留下那几处溅落的深痕。
宋怀瓷看着上面反复的对不起,无声地为其叹了口气。
他抬眸,注意到蓝宣卿和沈渚清两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沈渚清手里还捏着筷子。
想到蓝宣卿今天中午陪自己坐车,到现在只吃了一顿饭,沈渚清也是人高马大一小伙,估摸着也是饿坏了。
宋怀瓷摇头失笑,说道:“动筷吧。”
蓝宣卿和沈渚清立刻举起筷子夹菜。
何崎看着他们跟在荒山里饿了一周一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点出息。
宋怀瓷则通过呼叫铃叫来服务生,要了四碗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