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将他安全送到公寓楼下。
蓝宣卿沉默着上楼,回到自己的小窝,开门后一路直入卧室。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痛墙,伸手摸了一下画中宋怀瓷的脸侧,眼中流露出温柔笑意。
随即,笑意转瞬即逝,他放下手,在卧室环视观察了几遍,把目标锁定在高处的空调空隙里。
那里的视野很好,下面的视野盲区放着一张桌子,人几乎不会进到盲区,从那里正好可以看到墙上的痛墙和卧室里的活动。
他打开空调,伸手在里面摸索了片刻,直到摸到了一个还没小拇指指甲盖大的摄像头。
蓝宣卿把摄像头摸出来,看着手里精巧的摄像头,又像在看着对面监视的人。
忽然,蓝宣卿扯了扯唇角,冷声道:“宋怀瓷到死也只会是我的。”
他把摄像头扔到地上踩碎,然后把碎片扔进了下水道里。
他就知道,作为曾经的怀疑对象,宋怀瓷既然对其他人提出了调查追踪,那肯定不会漏过他。
他知道,但他不恼,让他恼的是这满腔无处宣泄的醋意。
让陈若茗的兄弟调查?
这不是让陈若茗知道宋怀瓷对他不信任,从而有机可乘吗?
他绝不允许宋怀瓷身边出现这些逐香蜂蝶!
而监控对面的周攸文则一把盖上平板,踢了一脚表情一言难尽的沈渚清,叫道:“我服了,谁问你了!死病娇!我呸呸呸!祝你永远追不到你男人!”
沈渚清看向手机里宋怀瓷不久前发来的消息,淡然道:“依我看,他就快追到手了。”
周攸文问他:“什么意思?”
沈渚清把手机递给他看。
三分钟前,宋怀瓷的消息气泡显示:「撤销对蓝宣卿的监视跟踪。」
周攸文立刻不愤:“不是,老大这么不经撩吗?这就被拿下了?是之前没谈过还是怎么的?”
沈渚清摸摸下巴思考,随后说:“可能是因为颜值吧。”
周攸文骤然哑火。
好吧,蓝宣卿这张脸确实不错。
跟老大这个美男也挺适配,就说上次陈若茗发给他那张照片,谁看了不说一句养眼。
要不是蓝宣卿这张脸挂在碧上公司旗下,太有辨识度,周攸文都想报复性拿蓝宣卿的照片去网恋了。
可恶,该死的恋爱脑!
沈渚清说道:“行了,就刚刚那样说定了,早上六点到下午五点我守,下午六点到早上五点归你,目标如果出了监视范围就让另一个人去跟,没问题了吧?”
周攸文点头:“没问题,跟踪的时候记得开定位。”
沈渚清轻飘飘看他一眼:“我又不是你,我当然记得。”
周攸文又补了一脚。
欠死了!
宋怀瓷发消息联系了一下别墅区的安保负责人,让他们帮忙再做一张门禁身份卡。
这种卡片里有一种芯片,车辆经过大门门禁时可以识别户主身份,从而自动升起卡闸,也可以刷卡开门闸。
宋怀瓷的门禁卡放在了车里,这样也不用来回取,安保也通常都记得户主的长相,来往得多的佣人也大多都记得,也就不怎么需要用到门禁卡。
但既然答应了蓝宣卿,他也应该实践约定。
一张门禁身份卡而已,他不至于连这点东西都失约毁订。
负责人很快回了消息:「宋业主晚好,因为入住前就询问了您门禁身份卡的所需,您只需要了一张,后续重新制作的话需要额外收取费用呢。」
宋怀瓷回道:「好,需要多少?」
「主要还是芯片的费用呢,加上外卡一共是两百。」
宋怀瓷很爽快地转了账。
转账时,宋怀瓷不得不感叹面部识别的好处,要不然,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宋怀辞的支付密码到底是多少。
对面收下转账,回复道:「好的,制作时间一周,到时我会帮您送上门的。」
看着花出去的两百,宋怀瓷突然感觉自己有点败家。
今天花出去的可不少。
先是上午的两束花和果篮,还有蓝宣卿的玫瑰花束和蛋糕,再是今晚周攸文和沈渚清的工钱,最后是现在的二百。
宋怀瓷点开支出总数。
很好,一千四朝上了。
宋怀瓷缓缓放下手机,双手合十,念道:“虽然有点对不起你,但我帮你谈定了几单合作,只提其中的一点零头也足够可以补上这笔钱了。”
很好。
完美解决。
宋怀瓷突然想起周攸文提出的吃喝报销,于是给周攸文发去了消息:「攸文,今天你的吃饭我还没给你报。」
随后又给蓝宣卿发消息问道:「还没到?」
蓝宣卿几乎秒回:「到了,对不起,刚刚在收衣服。」
其实是在处理监控。
宋怀瓷理解,说道:「安全到了便好,门禁身份卡我已经让安保负责去做了,要等一周。」
蓝宣卿躺在床上,美滋滋地看着这行消息。
哎呀。
这卸去防备的白月光就是惹人爱!
终于把他放心上了。
蓝宣卿心情愉悦地晃了晃脚,应道:「谢谢怀瓷哥。」
宋怀瓷无奈地看着这行消息:「不敬。」
对面的蓝宣卿很快发来回复:「你又不是我老板,还这么叫有点把他当做play的一环了。」
play?
这个单词宋怀瓷懂,是玩的意思。
这意思是说把宋怀辞当做两人玩耍的一环吗?
宋怀瓷感觉好像有种不尊重的意味。
那算了。
「你想这么叫就这么叫罢,人前不可。」
蓝宣卿懂,表面的伪装还是要做一下的。
不过……原来他这白月光耳根子软啊,随便说几句就妥协服软了。
这跟文里设定的强大智脑对比起来,有种反差萌是怎么回事!!
宋怀瓷啊宋怀瓷,你这样可是会被pua的。
蓝宣卿决定了。
他一定要看紧宋怀瓷,以免他被别人三言两语就拐跑了。
这样他就亏大发了。
另一边的周攸文也给宋怀瓷回了消息。
他说:「老大,我午饭吃了牛肉面二十五,晚饭是披萨八十,谢谢老大报销!」
说完他还甩了几张外卖截图和花销截图给宋怀瓷。
由于是出自宋怀瓷的私账,所以宋怀瓷直接果断转账。
随后,宋怀瓷看着自己花钱如喝水的操作陷入沉思。
他看着周攸文发来的谢谢老大,看着他后面好几个感叹号,宋怀瓷却缓缓皱起眉头。
从前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又在吃喝上没有什么口欲需求,每天除了上朝、伴政就是泡在翰林院里。
手下也算省心,除了一天能吃掉他几斤米外,总体的花销还算挺少。
可现在看起来,好像这个时代用钱花钱的地方更多,价格还贵。
遥想之前,护卫们与宋怀瓷一起外出时,那群家伙就像馋虫上身,吃饭要吃一桌子菜,米饭是一碗不够的,菜是还会续的。
如果赶上什么灯会,宋怀瓷需要伴君而行,这群家伙潜在民众里暗中护卫时,一个个也都被他骄惯坏了,人手一份糖葫芦糯米糕。
活像他饿坏了他们,真是劣习!
虽是这么说,宋怀瓷唇边不禁上扬的弧度还是将他出卖。
他记得,这群小子里有一个年龄尚小的,最是活脱矫健,吃的也多。
是谁呢?容我想想。
是那个……
那个……
是姓……
还是名叫……
是……是谁?
笑意凝滞。
是谁?
为何,我记不得你的模样与名姓?
脑海中,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转来。
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被一根数毫粗的银针重重扎进太阳穴,捻住针端无情地翻搅,惹起神经的无边痛楚。
剧烈的骤痛使手机失手落在地上,发出脆响。
宋怀瓷伸手撑住桌沿,死死咬牙抵抗疼痛,眼前因为痛苦而迷朦,冷汗随之滴落。
他按住太阳穴轻揉,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令运转的头脑迅速冷静下来,放弃执着深掘的记忆,剧痛果然缓解。
他吐出浊气,缓缓睁开眼。
昏黑渐渐散去,一切仿佛都未发生过,只有被冷汗浸湿的额发还微微黏在脑门上。
因为吃不得痛,指尖仍在因骤痛而颤抖着。
宋怀瓷疲惫地垂下头,手肘撑在桌边,手掌顺着捋过发丝,搭在后颈。
落在阴影里的茶瞳泛起冷意。
不让他记起来?
那他偏要想起来。
他才不甘被人忘记,但也不愿忘却曾经与他并肩而行、为他挥洒热血忠勇的伙伴……
该死的。
他凭什么要忘记。
宋怀瓷站起身,眼前又是一阵泛黑,太阳穴发出胀痛,他在原地站了一会,等缓过不适才迈步上楼。
他在卧室里翻出一个没用过的记事本,坐在桌边,写下他来到这处世界的第一则日记:
「我叫宋怀瓷,二十四岁,盛朝之人,一生之愿是手刃仇敌。
我记不得一些东西了,我的护卫们、我曾经的生活,应该还有,但我想不到。
我希望我能想起来,我一定要想起来,他们不该被忘记,那些曾为我而死的护卫们亦然。
我本该作为唯一一个还记得他们曾经鲜活生命的人,可我却失约了,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擅自篡改我的记忆,试图蒙蔽我的过去。
我要想起来,那些被我忘却的人与事,或许,我要寻找的真相就在那些被我忘记的事里。
捌月叁拾壹日,宋怀瓷留。」
他盖上记事本,在椅子里呆坐了一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窗外的月亮被风吹来夜云遮住了明亮,仅剩一方轮廓若隐若现。
枝叶摇曳着,半晌,宋怀瓷才站起来,打开衣柜,按开一处暗格,里面是山本柊介送他的御守。
他把御守打开,把里面的祝词拿出来,用标签胶纸把它贴在记事本封面的后页。
我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