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南荣蛮,得以凯旋归来,全靠皇恩浩荡,将士用命。南荣蛮单膝跪在金銮殿上,银甲与地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微微抬眼,瞥见龙椅上那道日渐憔悴的身影,心中不禁一凛——不过半年光景,陛下竟已苍老如斯。
起来吧,爱卿。皇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话未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身旁的内侍连忙递上绢帕。
南荣蛮起身垂首而立,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殿内众臣。这个朝堂,早已不是她出征前的模样。宰相一派的气焰愈发嚣张,几位老臣则面带忧色,而一些生面孔显然是这半年才提拔上来的。
越祈一战,爱卿功不可没。皇帝勉强平复了呼吸,浑浊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欣慰,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她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讨要军饷抚恤,却又被一阵更剧烈的咳嗽声打断。
若成了…女子便可真正执掌权柄,不再只是男子争权夺势的棋子。那些在战场上流血的女兵们能得到应有的尊重。
她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但求陛下保重龙体。边关已定,还请陛下好生休养。
皇帝闻言,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好好好。爱卿有心了。他顿了顿,又咳嗽了几声,再过几月便是年了,好好准备守岁。今年这个年,一定要办得热闹些。
臣,遵旨。南荣蛮躬身行礼。
退出金銮殿时,南荣蛮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这位宰相原是一介寒门书生,当年凭借出众的文采得以高中状元。后来娶了太傅之女为妻,从此仕途平步青云,步步高升。他与夫人育有一女,如今已是宫中最得宠的贵妃娘娘。有趣的是,这位贵妃与皇后娘娘竟是闺中密友,二人在宫中彼此陪伴,相互扶持,倒也成为一段后宫佳话。
然而宫中终究不是个安生的地方。这些年来,后宫嫔妃虽多,子嗣却寥寥无几。陛下膝下仅有三位皇子、两位公主。
而皇后所出一子一女;贵妃则只有一个年约十岁的女儿。这微妙的子嗣状况,让朝中的局势愈发复杂。
南荣蛮走在宫道上,心中思绪万千。这看似平静的朝堂,实则暗流涌动。宰相借着贵妃得宠,在朝中的势力日益膨胀;而皇后一脉则倚仗嫡子正统,暗中积蓄力量。两位后宫之主表面亲如姐妹,实则各自为营。
就在她沉思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来,声音凄厉:
不好了!皇上晕倒了!
紧接着,更多惊慌的呼喊声从养心殿方向传来:
不好!快传太医!陛下吐血了!
南荣蛮心头一紧,立即转身向养心殿奔去。银甲在宫道上碰撞出急促的声响,她的心却沉得厉害。这个时机太过巧合,陛下在接见她这个刚凯旋的将领时突然晕倒,恐怕不是偶然。
不知道苏倩元那边能不能收到消息?她心中暗忖。若是苏二在此,定能比她更快看清这其中的蹊跷。
宫道上的官员们面面相觑,有人面露忧色,有人眼神闪烁。南荣蛮注意到几位老臣已经自发地向养心殿方向移动,而宰相一派的官员则聚在一处低声商议着什么。
太医院的太医们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为首的太医在经过南荣蛮身边时,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南荣蛮的心又沉了几分——看来陛下的情况确实不妙。
养心殿前已经围了不少人,但都被侍卫拦在门外。南荣蛮凭借将军的身份得以入内,只见龙榻上的皇帝面色灰败,唇边还残留着血迹。
陛下……她单膝跪地,声音低沉,目光紧锁着龙榻上那张苍白的面容,心中百转千回。不过半日之间,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帝王竟已衰弱至此。
太医施针片刻后,皇帝悠悠转醒,浑浊的双眼缓缓扫过殿内众人,最后定格在南荣蛮身上。他艰难地抬起手,枯瘦的手指在明黄的锦被上微微颤动,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
去……去把苏瑾和周正找来。
南荣蛮立即领命,心中却是一动。她今晨才得知苏瑾因其母病重,已递了牌子告假休沐;而自两朝元老柳相远致仕后,周正便是大理寺说一不二的一把手。二人皆是朝中清流的中流砥柱。陛下在此时特意避开宰相一党,独独召见这二人,用意之深远,令她不禁握紧了拳。
她快步走出养心殿,夕阳的余晖刺得她眯起了眼。召来两名亲信副将,她压低声音吩咐:你们分头去请苏大人和周大人,就说陛下急召。务必亲自将人带到,路上千万小心。在交代任务时,她借着拍肩的动作,暗中在副将掌心划下一个特殊的记号——这是与苏倩元约定的紧急信号,意为宫中有变,万事小心。
目送副将离去后,南荣蛮并未离开皇宫,而是选择留在养心殿外的廊下等候。这个决定看似合乎情理,实则别有深意。她需要第一时间掌握殿内动向,更要确保苏瑾二人能平安入宫——毕竟,这深宫之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这场变故。
夕阳的余晖洒在朱红宫墙上,为这九重宫阙镀上一层血色。南荣蛮握紧剑柄,目光警惕地巡视着四周。她注意到宰相的心腹太监正在不远处假意洒扫,实则探头探脑;几个面生的侍卫也在附近徘徊,腰间佩刀的样式与宫中侍卫大相径庭。
将军不必过于忧心。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竟是皇后身边的女官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太医说陛下只是操劳过度,静养几日便好。
南荣蛮微微颔首,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谢谢姑姑告知。她心下却明镜似的——若真是寻常病症,为何养心殿外的守卫会在不知不觉中换了一批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