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衙役小王和小刘奉命沿着杂院后街走,刚拐进胡同口,就听见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只见巷尾的老槐树下围了一圈街坊,矮凳和小马扎摆了半圈,有人手里还攥着没择完的青菜,没缝完的鞋底,显然是刚从家里出来,凑在一起说闲话。
最中间的张婶坐在个掉了漆的小马扎上,怀里抱着个竹篮,篮里是刚从菜园摘的青菜,她手里正揪着菜叶子,嗓门亮得像挂在巷口的铜铃,整条胡同都能听见。
小王和小刘对视一眼,放缓脚步走过去。
还没靠近,就听见张婶的声音带着怒气:“胡四啊?那厮哪是人!就是个偷奸耍滑的泼皮无赖!”
她说着,往地上狠狠啐了口唾沫,竹篮里的青菜叶都跟着颤了颤,“前儿个大清早,我去巷口井边打水,就见他踮着脚扒着李氏家的墙头往院里瞅,脑袋探得跟个贼似的,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念叨,说什么‘小花姑娘生得俊,细皮嫩肉的,不如跟了我,保准有肉吃’——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行!满脸横肉,眼泡肿得跟核桃似的,身上的酒气能熏晕半条街的苍蝇,也配提人家小花的名字!”
旁边卖豆腐的王二蹲在地上,手里磨着块雪亮的豆腐刀,磨石 “沙沙” 响着,听见这话也停了手,搭话道:“可不是嘛!十五那天,我推着豆腐车刚进胡同,就见他鬼鬼祟祟地跟在我后面,等我转身给张婶称豆腐的功夫,他就偷了我两板嫩豆腐,揣在怀里想跑!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他不仅不认错,还瞪着眼睛跟我耍横,扬言说‘你再拦着,我就砸了你的豆腐车,让你没法做生意’!后来还是李伯路过,拉着他劝了半天,说‘都是街坊,别闹太僵’,我才没跟他计较。这泼皮,除了偷鸡摸狗,就会欺负李氏那样的寡妇,小花那样的弱女子!”
王二越说越气,手里的豆腐刀在磨石上又狠狠蹭了两下:“李氏家的小花才十五,每日天不亮就去街对面卖花,风里来雨里去的,赚点钱还得贴补家用,多不容易啊!他倒好,三天两头去人家花摊前晃悠,要么伸手就抢人家刚摘的桂花,要么就凑在小花跟前说浑话,什么‘跟我走,不用再卖花’,什么‘我以后养你’,吓得小花好几次都早早收摊回家,眼泪汪汪的。这哪是骚扰?简直是耍流氓!”
坐在一旁石墩上的李伯慢悠悠抽着旱烟,烟杆 “吧嗒吧嗒” 响了两声,吐出一口青烟,才开口道:“还有更不像话的!前几日傍晚,我吃完饭去散步,路过李氏家门口,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我扒着门缝瞅了一眼,见胡四叉着腰站在院里,李氏缩在墙角,眼圈红红的。胡四扯着嗓子跟李氏嚷嚷,说什么‘你家小花我娶定了!你要是识相,就早点给她准备嫁妆,别等我动手硬抢!不然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好看——比如,让你家那小的,也没好日子过’!”
“我的老天爷!”
张婶惊呼一声,手里的青菜都掉了一片,“他还敢威胁李氏?”
“可不是嘛!”
李伯磕了磕烟杆里的烟灰,叹了口气,“李氏当时都快哭了,拉着胡四的衣角求他,说‘小花还小,不懂事,您高抬贵手放过她吧’。他倒好,一把推开李氏,拍着胸脯说‘小什么?女娃子十五六嫁人正好,过两年就能生娃了!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天天来闹,让你家不得安宁’!这种浑人,活着就是连累街坊!平时动不动就跟我们借钱,今天跟张婶借两文买酒,明天跟我借五文买烟,借了就没下文,谁要是不借,他就瞪着眼睛说着狠话,街坊们都怕他,又没法子。现在他没了踪影,我看啊,多半是遭了报应!”
“可不是遭报应嘛!”
张婶又接话,声音压低了些,却还是能让小王和小刘听得清清楚楚,“前几天他还跟巷口的半大小子吹牛皮,说‘再过几天,我就把小花娶回家做媳妇,到时候我就是这胡同的老大,你们都得听我的’——呸!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人家李氏虽是寡妇,可明事理、讲规矩,把两个孩子教得好好的,小花也是个懂事的姑娘,怎么可能嫁给他?也就是他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白日做梦呢!”
小王见街坊们说得热闹,往前站了一步,掏出腰间的令牌亮了亮。
温和地说:“各位街坊,我们是大理寺的衙役,来查胡四的行踪。张婶,您刚才说胡四常骚扰小花姑娘,那最近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他有没有说要去什么地方,或者跟什么人来往?”
张婶见是官差,赶紧坐直了身子,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掰着手指头数:“最近一次啊…… 应该是前一天傍晚,约莫酉时左右。我当时正在家门口择菜,就见他手里拿着个破酒葫芦,醉醺醺地在巷口晃悠,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路过我家门口时,他还跟我说‘张婶,过两天我就办喜事,到时候请你喝喜酒’,我问他娶谁,他就嘿嘿笑,说‘你等着瞧,是咱们胡同里最俊的姑娘’!我当时就知道他没好事,劝他‘别瞎闹,人家姑娘家的名声重要’,他还瞪了我一眼,说‘你少管闲事’,然后就摇摇晃晃地往杂院方向走了。就没见着他了,直到李氏去大理寺报案说孩子丢了,我们才想起这泼皮不见了踪影。”
王二也跟着补充:“我还听巷口卖烟的老吴说,前阵子胡四还跟杂院那边的人来往密切,好像是欠了人家不少钱,被人追着要债呢!有一次老吴还看见他被两个壮汉堵在杂院门口,吓得脸都白了。说不定他这次失踪,是躲债去了,也说不定……是真出了什么事,毕竟他得罪的人不少。”
李伯磕了磕烟杆,脸上露出几分担忧:“不管他是躲债还是出事,只要别再来祸害我们街坊就行。就是可怜了李氏,孩子丢了,整日以泪洗面,还得担惊受怕的。要是能找到胡四,说不定就能知道孩子的下落了,也能让小花姑娘少受点惊吓。”
小王掏出纸笔,把街坊们说的话一一记在纸上,字迹工整,连胡四骚扰小花的细节、与杂院人的来往都没落下。
记完后,他对着众人拱了拱手,道:“多谢各位街坊提供这么多线索,帮了我们大忙。要是之后再想起什么关于胡四的事,不管是小事还是大事,都可以随时去大理寺报信,朝廷有赏,不会让大家白跑一趟。”
街坊们纷纷应着,张婶还在念叨:“要是能抓住这泼皮,可得好好治治他的罪,让他知道欺负寡妇孤儿,骚扰良家姑娘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能让他再祸害别人!”
小王和小刘听着,心里更确定。胡四的失踪绝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