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九天夜总会来了一位稀客,这个老太太在望京城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女企业家邓亚楠。
报纸上叫她“慈善女王”,电视新闻里称她“巾帼典范”,光听那些名头就挺唬人的。
龙浩听说邓亚楠来捧场,他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跟着赵强过去敬酒。
穿过走廊时,赵强凑过来小声说:“浩哥,这个老太太可不简单,报纸上说她捐的钱能堆成山呢。”
“捐钱堆成山?”龙浩笑了,“那她得先有座金山。”
两个人走到贵宾席上,邓亚楠坐在正中间,左右围着四五个人。
龙浩第一眼瞧过去,心里“咦”了一声——这个老太太真不像六十岁的人。
邓亚楠今年六十一岁,可看上去顶多五十刚过。
脸上褶子不多,头发染得乌黑,一身深紫色的绸缎旗袍,脖子上挂的翡翠项链,得有大拇指那么粗。
早些年她在电器厂当会计,退休后下海经商,望京城的老辈人都认识她。
前几年,她在拍卖会上花七十万,买断一个大学生研发的什么节能装置。
后来又给市里人民公园捐了几十万,修缮公园里的亭台楼阁。
就这么着,邓亚楠的名字,开始频繁出现在报纸头条上。
短短几年间,她从退休会计师摇身一变,成了望京城家喻户晓“慈善企业家”。
“龙老板来了!”邓亚楠眼尖,看见龙浩进门,立刻站起身,热情得像是见了自家亲戚。
她绕过茶几走过来,一把拉住龙浩的手:“哎呀呀,我老听人提起你,今儿可算见着真人了,真是年轻有为呀!”
龙浩被她这架势弄得有点不自然,抽出手客气地说:“邓阿姨您太抬举我啦,我这点小买卖,哪敢跟您比。”
“嗨!兄弟呀,别叫阿姨啊!”邓亚楠一拍他肩膀,力气可不小,“都把我给叫老了!你就管我叫亚楠姐,听着亲切!”
“成,亚楠姐,我敬您和朋友们一杯酒啊,谢谢您到我们凤舞九天捧场。”
桌上摆着五六箱啤酒,已经空了两箱。
龙浩拿起一瓶啤酒,跟包厢里每个人碰了碰。
邓亚楠带来的这些人,有男有女,年纪在四五十岁左右,个个穿得光鲜亮丽。
“干了啊!都干了!”邓亚楠仰脖子灌下半瓶啤酒,喝完一抹嘴说,“龙老板爽快!我就喜欢跟爽快人打交道!”
龙浩连干三瓶,胃里直冒泡。
敬完酒,按理说龙浩该走了,可邓亚楠却拽着他不让走:“坐下坐下,陪姐唠会儿嗑!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知道忙生意,不懂得享受生活!”
龙浩只好在她旁边坐下,有一搭无一搭跟她闲聊。
这会儿舞台上灯光闪烁,音乐响起。
花姐上台了,还是唱她的佛教咒语歌曲。
前阵子新开几家夜总会,想挖她过去震场子,开的价码都不低,可花姐没有去,说是对凤舞九天有感情。
花姐一开嗓,邓亚楠在底下使劲拍巴掌:“好!唱得好!哎呦喂,这嗓子绝了!”
她转过头,对身边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喊着:“大明子!愣着干啥?给赏钱啊!唱这么好你不表示表示?”
随后,又指着一个烫卷发的女人说:“秀芳!你也别抠搜!掏钱!”
那俩人赶紧从包里掏钱,数都没数塞给服务员。
服务员拿着托盘过来收钱,邓亚楠从自己手包里,抽出几张崭新的大钞,放在托盘上。
完事儿后,她还朝龙浩挤挤眼,那意思明摆着:瞧见没?姐让他们给你捧场呢。
龙浩脸上挂着笑容,心里沉了下来。
要说有钱人,龙浩这些年见过不少。
尤其是那些五六十岁、白手起家的老板,大多都沉稳,说话办事滴水不漏。
他们身上那股有城府的劲儿,是岁月打磨出来的,藏都藏不住。
可眼前这位邓亚楠,怎么看都不像报纸写的那号人物。
她太能咋呼了,像个跳马猴子。
对,就是跳马猴子,上蹿下跳的没个安生劲。
龙浩这人有个毛病,心里一旦对谁产生反感,面上虽然不显露,但绝对会敬而远之。
他又跟邓亚楠客气了几句,说办公室还有事这才脱身。
回到办公室,赖四正窝在沙发里抽烟。
“四哥。”龙浩关上门,松了松领口说:“这外面真他妈闹挺,咱们是老喽,已经不喜欢热闹场合啦。”
“敬完酒了?那个老太太咋样啊?这个人可不简单呀。”
“别提了。”龙浩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我就没见过这样企业家。说话挤眉弄眼的,举止轻浮得跟二十岁小姑娘似的,六十多岁的人了,一点不稳重。”
赖四这才转过头:“邓亚楠?那个报纸上天天吹那个慈善家,这个德行吗?”
“除了她还有谁。”龙浩在办公桌后坐下,“报纸上那些玩意儿,以后真不能信。你说一个正经企业家,哪有像她那样?在包厢里大呼小叫的,让这个给赏钱让那个给赏钱,一点档次都没有。那做派不像个企业家,倒像个戏园子里捧臭角儿的阔太太。”
“我听说这个老太太不简单。资产得上亿了吧?光捐款就捐了一千多万,说她人脉可广啦,市里领导她都熟。”
“哼!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不对劲。四哥,你信不信,这种人最后多半不得善终。”
“哟,真的假的呀?人家现在可火啦,到哪去都得给她几分面子。”
“真正有钱有势的,哪个不是低调做人?她这么高调,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了,又凑到一块看古惑仔。
看到录像里打打杀杀的场面,龙浩忽然问道:“四哥,你说咱们像不像这帮人?”
“像啥?咱们可是正经生意人。”
“正经生意人?”龙浩笑了,“咱们开夜总会,也算是生意人吗?”
“这里不也有开夜总会的么,你以为夜总会谁都能开起来呢?没有魄力早关门啦。”
“那倒是。”
……
那段时间,邓亚楠几乎每个周末,都来凤舞九天看表演。
龙浩虽然心里不待见她,但开门做生意,没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他听说邓亚楠来捧场,也会过去敬两杯酒,说几句客套话,该给的面子都给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