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娜走后第四十九天,龙浩手里捧着一束白菊花,到坟墓前祭拜她
他把花放到碑前石台上,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坐在地上抽闷烟。
“敏娜呀,”他吸了一口烟,烟雾从嘴里喷出来,很快被风吹散了,“我李小龙长这么大,谁都不亏欠,唯独对你,我欠得太多太多了。你跟着我一天好日子没过上,最后还因为我把命给搭进去了。”
他弹了弹烟灰,烟灰落在草地上。“说来也怪,你走了以后呀,我这颗天天悬着的心,反倒踏实了。以前我怕仇家找上门,现在……现在什么都不怕了。每当我感到恐惧时,脑子里就冒出你的影子。有时候想想死了也好,死了不用每天担惊受怕了,说不定去了那边还能见到你呢。”
龙浩抬手抹了一把脸,手背蹭到眼角湿漉漉的泪水。“我这一辈子,啥叫爱情真不懂。我就觉得能让自己女人穿暖吃饱,兜里有钱花,这就够了,爱不爱那都是骗人的。我这种人有今天没明天的,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拿什么跟人家谈情说爱呀?那不是耽误人家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鞋面上沾了一点泥土。“我头一回见到你呀,就觉得可熟悉了,你像我初恋那个女朋友。尤其是笑起来那股劲儿,跟她一模一样的。可直到你没的那天,我抱着你……才明白,你们不一样。从来没有哪个女人,看我的眼神里有那么多东西,有担心,有心疼,还有……爱。我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你看我的眼神,心里老疼了……”
烟快烧到过滤嘴时,他才扔在地上用脚碾灭了。“我知道在你店里打完那次架,把你的生意给搅黄了。你不但一句怨言都没有,连提都没跟我提过,你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感觉过意不去。所以我不好意思去看你,好像我白嫖是的。我在城南给你看好房子了,本来打算装修完接你过去,可你连补偿的机会都没给我呀,你就这样走了……”
说到这儿,他声音哽咽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我不敢跟你承诺什么,小倩也是一个好姑娘,她不像你那么独立,坚强。我要是离开她,她都活不下去。所以我不敢看你,怕什么都给不了你。你放心走吧,你爸妈我都会照顾的。昨天我让四哥送了十万过去,以后每年我都会看他们,保证让他们吃穿不愁。你等着我啊,我估摸着自己日子也快到头了,说不定啥时候,咱们就能在那边见面了……”
龙浩用袖子把眼泪擦干,伸手摸着墓碑上的照片。
敏娜的遗照笑得特别甜,眼睛弯成了月牙。
龙浩脸上也露出一点温柔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疼痛,带着思念,还有说不清的酸楚感。“你看你啊,这张照片拍的多漂亮,这是你二十多岁拍的吧?这么漂亮独立的女人,找啥样男人找不着,唉,你看上我真是白瞎你喽……”
他就这么坐着,有一搭没一搭跟敏娜遗照说着话。
微风轻轻吹过,把他的情话送向远方,像是真能传到敏娜的耳朵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嚷的叫骂声。
龙浩皱起眉头抬头望去,只见大军踉踉跄跄跑过来,身后有十多个人追着他打。
这些年轻人手里全都拎着片刀,在他身后连追带打,嗷嗷叫嚣着。
“别让他跑了……”
“砍死他们,大哥说了他们就两个人……”
“兄弟们,给我追……”
“浩哥……快跑!”大军嗓子都喊哑了,脸憋得通红,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龙浩今天出来没带家伙式,只有大军身上带了一把片刀。
大军喊完忽然停下脚步,从后背抽出片刀,转身朝着追上来的那些人,举刀砍过去,嘴里还怒吼着:“麻痹的,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老子跟你们拼啦!”
龙浩想都没想,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朝着大军那边冲过去。
他跑得飞快,那速度简直是百米穿刺,不管不顾的。
迎面一个黄头小子,举着片刀朝他砍过来,龙浩身子一歪,躲开刀刃,他攥紧拳头,照着那小子脸上砸了过去。
“啊……”黄毛小子惨叫一声,捂着鼻子蹲在地上,鲜血从手指缝里往外冒。
龙浩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片刀,反手往他胳膊上砍了一下,然后拎着片刀冲进人群里。
“砍死他,他就是龙浩!”人群里有人喊完,十多把片刀从四面八方朝着龙浩砍过来。
龙浩左躲右闪,手里片刀也没闲着,劈、砍、挡,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可对方人数太多了,他的胳膊上、后背上,接连挨了好几刀,鲜血很快把衣服浸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再看大军那边,已经被四五个人围着,浑身都是血。
他手里的片刀还在不停挥舞,眼睛瞪得溜圆,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狮子。“妈滴……我他妈弄死你们……”
他嘴里恶狠狠地叫骂着,每砍一刀都用尽全身力气。
龙浩心里急得直冒火,想冲过去帮大军,可身边的那些人,跟苍蝇似的围着他,甩都甩不开。
他感觉身上力气一点点往下掉,伤口火辣辣地疼,看人也越来越模糊了。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砰!”一声枪响,震得人们耳朵嗡嗡的。
只见人群里有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抱着大腿嗷嗷叫。
龙浩浑身是血,站在那儿胸口剧烈起着伏,他眯着眼睛往枪响方向看,居然是赖四和郑勇来了,看来自己和大军有救了!
两个人手里拎着“喷子”,并排往前走,一边往枪里装子弹,一边骂道:“妈的,你们敢动龙浩,真是活腻歪了……”
赖四抬手又是一枪,“砰!”又有一个小子倒在地上,抱着大腿在地上打滚。
郑勇也不含糊,举着“喷子”对准人群,大声嚷着:“谁敢再动一下试试,不怕死的你们别跑啊……”
那些年轻人都是在校学生,平时也就打个架,斗个殴,哪见过真枪实弹阵势。
刚才那两枪已经把他们吓破胆了,这会儿听到郑勇一吼,一个个扔下片刀扭头就跑,眨眼的功夫都跑没影了,只剩下地上哼哼唧唧两个伤号。
龙浩松了口气,刚想迈步去找大军,看见大军身子一软,“咕咚”一声倒在地上,手脚还在抽搐着。
“大军!”龙浩心里一紧,怒火直冲脑门。“你……”
他往前跑了两步,只觉得嗓子里一阵腥甜,“哇”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龙浩眼前一黑,腿一软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