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小断断续续讲述着,关于哥哥的更多往事:“唉!从小到大,他所有难处,所有苦楚,一件事都不跟我说。后来我才慢慢想明白,他是不想让我有压力。我这一辈子呀,唯一……唯一为他做过的一件事,就是接他出狱时候,硬塞给他十万块钱。他是死活都不要啊,还跟我逞强说他有钱。把我给气的呀,我说:‘来来来,你有钱,你现在拿出来给我看看!’他就那么看着我,笑了笑不再说话啦。你们都了解他吧?那脾气一点就着,对别人那是凶得很呦,可从小到大,他从来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
“确实,他的这些兄弟里,也就没打过我,那帮人看见他都酥骨,是真怕他呀。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大哥,我都感觉不像他。你是不知道呀,他打人那才狠呐!这些哥们里,他只对我和小南好,别人他都看不上。”
“嗯……要不我咋知道你呢。他经常跟我说你和小南的事。可惜呀,小南也死了。”
“唉!这都是命呀,大哥要是活着,我早就回松江去了,他肯定能把事给我摆平了。我跑出来时候,他还跟我说呢,出去躲几个月在把我接回去。我是真没想到啊,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出事了……”
两个人又泪眼朦胧的,林老小声音再次哽咽起来:“我妈没的那年,我们才十五岁呀…那日子过的,苦哦,你现在根本想象不出来那是什么样的光景,就连土豆、大白菜,都得半夜起来去别人家仓房里偷……我大哥到处给人家打零工,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还经常上当受骗,有些黑心老板不但不给工钱,你要是敢去要工资,很容易就挨一顿毒打……有一年冬天,我发高烧,烧到四十多度,嘴里迷迷糊糊地一直念叨想吃红烧肉……后来我大哥……他出去卖血……才给我换回来一碗红烧肉……他那时候岁数不够,跪在地上求那些医生,医生看他实在可怜,想办法把他挂到别人名下,才勉强弄出来一点钱……那日子真他妈的太苦了……无论冬夏,他只有一双单鞋,把唯一的一双棉鞋省着给我穿,他自己脚都冻坏了,后来还得了肾炎……这样事太多太多了,我跟你讲上三天三夜都讲不完……他开庭的时候都没告诉我……提前给我留了一封遗书。等到……等到枪毙那天,才让人按照他交代的时间给我寄出来了……”
林老小说到这里,再次泣不成声,伏在桌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哥,”龙浩的声音也沙哑得厉害,他伸手用力拍了拍林老小后背说,“我龙浩在这世上没什么亲人,一直以来,都拿东哥当我唯一的大哥。今天弟弟我得劝你几句话。”
他看着林老小痛苦的模样,那真是于心不忍呀,“哥,你……你信命吗?信因果轮回吗?比如佛家说的那些……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听不进去,但是我觉得,这世间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其定数。这辈子他对你好,为你付出了所有,下辈子就该轮到你去还他这份情了。”
龙浩顿了一顿,压低声音说,“说件事你可能都不信,东哥走的头一天晚上,我梦到他了。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第二天就要……”
“什么?”林老小猛地抬起头,一把死死抓住龙浩的手腕,眼神里爆发出急切而灼热的光芒,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你梦到他了?他真的给你托梦了?他在梦里……跟你说什么了?快告诉我!”
“我梦到他了,”龙浩肯定地点点头,回忆着那个清晰诡异梦境,“他穿着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朝我笑着说:‘龙啊,属他妈你最有福,居然能躲过这一劫。东哥我要走喽,临走前交代你几句话,你给老子记牢啦!以后社会讲究的是现世现报嘞,无论你做了什么很快就会有回应的。你这个臭脾气得改改了,收敛点吧!我不比你牛逼吗?最后不也吃了枪子儿吗?”老小哥,这个梦的每一个细节,直到现在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且……梦到最后时候,他……他满脸都是血……”
“我信!为什么不信呢!可我怎么一次都没梦到过他?我天天在心里念叨着,哪怕……哪怕他给我托个梦,告诉我一声他在那边缺什么了,我好赶紧买了给你烧过去呀!”
“可能就是因为你太想他,执念太深了。”龙浩轻声解释道,“他不想让你一直牵挂放不下。人死了灵魂或许还在,他一定能看到你的。哥,不瞒你说啊,我经历过不少用常理无法推断怪事,只是我平时从来不跟别人提起……”
龙浩为了开解林老小,把自己遇到过的几件灵异事件,跟林老小说了一遍。
林老小听得极其专注,眼神变幻不定。
听完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仿佛轻松了不少,连脸上的醉意,都似乎褪去了不少:“龙啊,如果……如果这个世上真的存在灵魂,那大哥他……他一定会知道的,我是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呀。我心里从来都不是真的怨他,我是恨我自己!每一次出事,都让他替我背锅,替我扛下所有事!这才是我心里最过不去的坎!我不但不恨他,还打心眼里敬重他,感激他!这么多年了,我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只要我一个人待着就控制不住的想他……想得心里跟刀绞一样的……今天跟你说了这些,我这心里……好像真的敞亮了,也轻松咯。”
“哥呀,在这个时空里,只有因果循环,和生命轮回才是永恒不变。”龙浩试图用更通俗的方式开解他,“其余的任何事情都是短暂的,我们都会离开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都是天意,我给你打个比方啊,你当年第一次见到我嫂子时候,心里有没有一种奇异感觉?就是……觉得特别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在哪里见过?”
“有!绝对有!”林老小用力一拍大腿,脸上露出笃定而惊奇的神情,“你嫂子长得其实不算多好看,我这个人挺重视外表的。可我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特别亲切,特别熟悉,心里没来由地,对她就产生了好感。兄弟,你怎么会懂这么多东西呢?你……你是不是会点啥呀?难道你学过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