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子从派出所回来后，不但没有晦气表情，还一脸得意样子。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先把脑袋探了进来，脸上堆满笑容，那叫一个灿烂。
屋里几道目光“唰”地一下，全聚焦在他身上。龙浩坐在宽大老板椅上，冷冷地看着他。
赖四靠在沙发上手里盘着俩个核桃，眼皮耷拉着看不出喜怒哀乐。
“哎呦喂，哥儿几个，这是……列队欢迎我呢？”嘎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老子又行了”的气息，他反手把门带上，屁颠屁颠蹭到龙浩办公桌前，“大哥呀，我回来啦。我刚进局子里，那几个小片警，跟我还装闪电霹雳侠呢，眼珠子瞪得跟牛蛋是的！问我啥，我就是不说话。后来看我挺难整，他们立刻变脸了，给我端茶倒水的，走时候还客客气气把我送出来。”
龙浩没有说话，把烟头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那动作带着一股狠劲儿。
他慢慢站起身，一米八个头在节能灯光下，显得压迫感十足。
他走到嘎子面前，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就像戴了一张人皮面具。
嘎子还搁那儿乐呢，完全没有意识到，暴风雨前宁静有多吓人。
龙浩出手如电一把薅住嘎子衣服领子，猛地往下一拽，嘎子“哎呦”一声重心不稳，差点来个狗吃屎。
“大哥……你……”
“你麻痹的……”龙浩一声炸雷般怒吼，紧接着碗大拳头，劈头盖脸砸了下来，主要是往嘎子后背、屁股上招呼，偶尔几拳擦过脸颊。
“哎呦……大哥别打了！”嘎子双手抱头，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四哥！四哥……快拉拉架啊……”
赖四眼皮依旧耷拉着，仿佛在研究核桃上的纹路，旁边的大军和郑勇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把自己变成桌子上招财猫。
龙浩显然是气疯了，他抽出腰上七匹狼皮带，那铜头在灯光下闪着冷森森的光。
皮带炒肉声音，清脆又结实，在办公室里回荡。“啊……妈呀……大哥！因为啥呀！我……我进去可啥都没撂啊！我嘎子对天发誓……”
“我让你装逼……”龙浩一边抽，一边骂，“老子让你出去收钱！没让你顶着猪脑子充大哥！”
他喘了口粗气，皮带挥舞得呼呼作响：“人家吴刚都他妈金盆洗手了，你他妈还撩什么骚？”
“是……是你让我去找他的啊……”嘎子委屈得不行，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旧伤没好又添新伤，整个人看上去惨不忍睹。
龙浩听到这话更生气了，他用食指，指着嘎子鼻子，脸上肌肉抽搐着。
他忽然悟了，彻彻底底明白啦，孔夫子那句至理名言——“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他扔下皮带看着地上这摊“烂泥”，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火气已经消了一半，剩下一半全部转化成无奈。
“嘎子呀嘎子，我他妈说你什么好呢。我不指望你能做出什么丰功伟绩，你他妈的别干蠢事就行啦。”
他压低声音，却字字砸在嘎子心坎上：“就他妈因为你装逼，咱们得罪人了你知道吗？吴刚那个傻逼，明明是自己玩死的，现在有人把屎盆子往你头上扣，说是你给弄死的，杀人这两个字你扛得起吗？”
龙浩越说越气，音调又扬了起来：“就咱们干这些事，哪一件事是合理合法的？真把你往里面一塞，关你24小时，都不用人家上手段，你自己都能把尿裤子事给抖搂出来。到时候，弟兄们都得跟着你一起吃‘锅烙’。”
嘎子这才有点回过味，眨巴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大……大哥……我……我真没想那么多……”
“你能不能用脑袋思考问题？别用前列腺想事……”龙浩恨铁不成钢又照他屁股踹了一脚，不过力气轻多了，“没人保你，你以为你出得来吗？早他妈被当成嫌疑犯关起来啦！”
“前列腺能想事吗？”嘎子龇牙咧嘴地回应着，“我说呢，刚开始还跟我吹胡子瞪眼的，后来咋就变成笑脸相迎了，原来都是大哥你发的功啊。”
龙浩看着他这副拍马屁蠢样，真是哭笑不得。
他伸手把嘎子从地上薅起来，眼神里全是复杂神情，既有兄弟情分，也有那种“傻逼队友带不动”的绝望。
“去，把脸洗干净了，瞅你这副熊色！”龙浩嫌弃地摆摆手，“一会儿咱们去澡堂子泡一泡，冲冲你这身晦气，晚上想吃点啥？”
刚把人家胖揍一顿，转眼就问吃啥，也就嘎子心大不记仇，有可能他压根没长记仇那根筋。
嘎子一听吃的，立马来了精神，眼睛直放光：“大哥，我想吃大闸蟹，我可真快饿抽了。”
“泥马滴！”龙浩被他气乐了，“你他妈还挺会吃，行，赶紧滚出去收拾一下，把脸好好洗洗。”
“收到！大哥你等我啊，马上。”嘎子瞬间满血复活，也顾不上浑身疼了，一溜烟窜出办公室。
龙浩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点上一根红塔山香烟，用力吸了一口。
嘎子太自以为是了，没他觉得有龙浩，自己也能撑起半边天。
其实龙浩都没拿自己当回事，他们这帮人不过是泥沙上的潮水，翻几个泡沫就没影了。
在那些真正手眼通天“大哥” 面前，他们狗屁都不是，给人家提鞋，可能都嫌他们手指粗。
人啊光有点小聪明是远远不够的，那玩意儿顶多让你占点小便宜，用过劲了就是玩火自焚。
真正能保命的，还是那种能看清局势避免纠纷的大智慧，大智若愚方为道，咋咋呼呼死得早。
几个人刚准备出门，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是琳琳。
她现在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不哭也不闹了，看着身体挺好的。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曾经让龙浩都觉得晃眼、没心没肺灿烂笑容，却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警惕，眼神里像是蒙了一层雾，看谁都带着三分怀疑，五分惊惧，剩下两分是空洞。
“你们……干啥去啊？”琳琳站在门口没往里走，眼睛先是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赖四身上，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依赖感，她现在只相信赖四一个人。
赖四被她看得有点不自然，偷偷瞟了龙浩一眼，这关系有点微妙，他怕兄弟之间会因为这个女人生出缝隙。
“我们出去洗个澡，顺便吃口饭。”赖四解释道，试图把语气放得平常些。
琳琳立刻走过来，很自然挽住赖四胳膊，小声说道：“我也跟你去，我自己待着……害怕。”
“哎呦我的姑奶奶，”赖四有点哭笑不得，脸都憋红了，“你怕啥呀？大厅里那么多人呢，歌照唱，舞照跳，谁敢把你咋地啊？我跟你龙哥出去办事，领个女的不方便去。”
龙浩心里要说一点波澜没有那是假的。毕竟琳琳以前跟他有过肌肤之亲。
但他也没有怪罪赖四，感情的事，就像六月天气说变就变。
自打那个蒋媛媛走了之后，龙浩觉得特别清静，暂时没有心思去招惹身边莺莺燕燕。
他也看出来琳琳不对劲了，总说有人要害她，连他凑过去想说句玩笑话，琳琳都害怕的往后缩……
“四哥，”龙浩开口了，语气很平静，“她想去就让她跟着吧，今天咱们也没啥正事儿。”
他看出来赖四想支开琳琳，又补一句：“琳琳，你去换身衣服，我们等你。”
琳琳一听，脸上瞬间绽放出光彩，那是一种带着病态依赖的喜悦。“好！你们等我！马上！”她松开赖四，转身跑出去。
“快！咱们赶紧走！”赖四一见她出去，立马压低声音，朝龙浩和大军使个眼色，意思是要开溜。
龙浩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拍了拍赖四肩膀说，“四哥，咱们要是真偷着跑了，这丫头回来找不着人，非得哭炸了不可。你未娶，她未嫁，你们真要处对象，我没意见。兄弟我祝福你们。但是……”
龙浩话锋一转，语气凝重起来，“这丫头……”他指了指自己太阳穴，“这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你可得想清楚啊，这不是闹着玩的。”
赖四看着龙浩，确定他不是试探的想法，才叹了口气说：“唉！龙啊，我跟你说实话吧，我现在也是骑虎难下。撂挑子不管吧，我于心不忍。看她那样儿我就……可管吧，这算怎么回事儿？我也怕呀！”
“怕啥？”龙浩问。
“怕她有点啥事，更怕……咱们这种人谈感情，那不是扯犊子吗？”赖四一脸苦恼。
“感情归感情，规矩是规矩。咱们这个群种身份，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谈感情太奢侈了。但是这个丫头可玩不起啊，你要是把她甩了，她就彻底废了。”
“我甩人家干啥，我就是……就是不知道咋整，想冷着她吧，一看到她那个小眼神，我又硬不下这个心肠……”
“唉！四哥呀，你自己决定吧，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龙浩话没说完，办公室门又被推开了。
琳琳把脑袋探进来，脸上带着期待笑容：“我换好了，咱们可以出发啦！”
屋里人齐刷刷看向门口，全体石化，表情那叫一个懵逼加震撼！
现在是冬天不假，但室内有暖气，即使出去也是坐车，走不了几步路就进屋了。
只见门口琳琳，上身裹着赖四军大衣，颜色洗得发白，脖子上缠着一条厚厚毛线围巾，足足绕了三四圈，把下巴和嘴捂得严严实实。
头上戴着一顶雷锋帽，两个帽耳朵放下来，紧紧系在下巴底下。
这还不算完，她脸上居然架着一副蛤蟆镜！整个人除了鼻尖和嘴巴露在外面，别的地方都被无死角包裹起来。
那造型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诡异，赖四张了张嘴，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琳琳……你……真漂亮，真漂亮。”
“四哥，不准你嘲讽我！”琳琳一本正经说道：“我从你屋里找出来的衣服，穿上它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以后就没有人敢算计我喽。”
赖四和龙浩对视一眼，两个人心里都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