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无双的声音,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了一瓢冰水,让整个激烈厮杀的涤魂礁,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所有人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一拍,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连一心求死、准备自爆的金峰,那疯狂逆转的真元也不由得为之一滞,血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与难以置信。
下一刻,一道月白色的倩影,如同划破阴沉天幕的惊鸿,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激射而至,几乎是凭空闪现般,落在了石台之上,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挡在了金峰与那些扑来的红尘仙宗修士之间!
正是去而复返的灵无双!
她此刻容颜憔悴,眼圈通红,显然这几日奔波求援,心力交瘁。但她站在那里,脊梁挺得笔直,一双美眸之中充满了决绝与坚定,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之意:
“想要拿下我师兄师弟,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她的出现,再次引发了全场的哗然。谁都没想到,这早已被定性为“叛徒”的玄玑峰一脉,竟然还有人敢回来,而且是以这样一种飞蛾扑火般的方式。
高台之上的竹云子,先是一愣,随即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忍不住发出一阵充满讥讽的狂笑:
“哈哈哈哈!就凭你?一个区区半人半灵、血脉不纯的杂种?也敢在此大言不惭,螳臂当车?!”
他话语刻薄恶毒,毫不留情地撕扯着灵无双内心最深的伤痛。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刹那——
“轰隆隆!!!”
原本只是阴沉压抑的天空,毫无征兆地炸响了一声惊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如同天河倾泻,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将整个涤魂礁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之中。暴雨如注,气温骤降,原本就压抑的空气此刻变得湿冷粘稠,更添几分肃杀与不祥。
更令人惊异的是,在灵无双的头顶上方,那暴雨倾盆的虚空之中,一点蔚蓝色的光芒毫无征兆地亮起,随即迅速扩大,形成一个稳定而深邃的、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与空间波动的——传送门户!
一股浩瀚、威严、仿佛与整片天地自然融为一体的恐怖威压,如同苏醒的太古神灵,骤然从那门户之后降临!
一个低沉、威严、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仿佛与雷霆共鸣,穿透雨幕,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耳边:
“那加上本皇,可有资格?”
声音落下的瞬间,一道道身影如同鬼魅般,自那蔚蓝色的传送门户中鱼贯而出!
为首一人,身形高大魁梧,近乎一丈,身着绣有繁复草木日月纹路的深蓝色皇袍,头戴一顶由不知名古木与灵玉雕琢而成的王冠。他面容古朴,眼神开阖间如同蕴藏着整片森林的生机与深邃,周身自然散发出的威压,赫然达到了——大乘后期!
正是当今灵族之皇,灵无双的亲生父亲——灵绝虚!
在他身后,跟随着数十名气息强大的灵族修士,男女皆有,个个容貌俊美,周身萦绕着纯净而磅礴的生命气息与自然法则之力,与这片血腥的刑场格格不入。他们的出现,仿佛在这片绝望的灰暗与血色中,注入了一抹格格不入却又无比强大的生机。
灵绝虚那双深邃如同古潭的眸子,直接无视了其他人,漠然直视着高台上的竹云子,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竹云子,没想到多年未见,曾经的手下败将,如今竟已是大乘巅峰了。怎么,现在自觉有了资本,连本皇的女儿,你也敢如此轻辱称呼了吗?”
他话语平淡,却如同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手下败将?竹云子长老当年竟然败给过这位灵族之皇?
竹云子的脸色,在灵绝虚现身的瞬间,就变得无比阴沉。此刻听到对方提及旧事,更是如同被揭开了伤疤,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面上却强自镇定,冷笑道:“灵绝虚,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当年是你自己为了所谓的族群稳定,埋着头不肯认这个血脉不纯的女儿,将她送入我人族宗门!如今怎么又惺惺作态,维护起来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灵绝虚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有痛惜,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决断。他摆了摆手,仿佛要挥去那些不愉快的过往,沉声道:“当年之事,乃局势所迫,本皇合体期修为,内忧外患,如何能认?罢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变得锐利如刀,声音也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强势:“现在,听好了,本皇两个要求!”
“第一,为你刚才辱及我女儿的言辞,立刻——道歉!”
“第二,今日本皇要带我女儿的师尊,以及她的这几位同门师兄弟,离开此地!”
他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族皇者的威严,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竹云子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忍不住气急反笑:“哈哈哈!灵绝虚啊灵绝虚!亏你还是一族之皇,坐井观天久了,难道把脑子也给做傻了吗?你觉得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你以为这里是你那偏安一隅的西海灵族圣地吗?”
他猛地收住笑声,脸上布满了讥诮与冰寒,伸手指向四周黑压压的人群,声音陡然拔高:“就算我答应,你问问在场的我正道万千同道,他们——答应吗?!”
“不答应!!”
“外族滚出去!!”
“诛杀魔徒,岂容尔等插手!!”
“灵族的手也伸得太长了!”
几乎是立刻,台下便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反对之声!尤其是以天枢剑尊、云鹤真人为首的正道高层,更是义愤填膺,纷纷出声呵斥。在他们看来,灵族此举,无异于干涉人族内政,包庇魔徒,简直是大逆不道!
汹涌的声浪,如同无形的墙壁,朝着灵绝虚压迫而去。灵绝虚的脸色,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越发难看。他没想到,竹云子竟能如此轻易地煽动起整个人族正道的对立情绪。
“既然如此,”灵绝虚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周身那磅礴的生命气息开始转化为凌厉的战意,深蓝色的皇袍无风自动,“本皇不介意,让你再当一次——手下败将!”
说完,他不再废话,右手虚空一握,一柄通体流淌着金色光华、造型古朴华丽、戟刃处仿佛有日月星辰虚影环绕的长戟,凭空出现在他手中——正是他的本命神兵,日月荡魔戟!
他戟尖遥指竹云子,大乘后期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与竹云子那大乘巅峰的气息在空中狠狠碰撞,引得周遭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雨幕为之扭曲倒卷!
然而,面对灵绝虚那磅礴的战意与威压,竹云子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露出一抹轻蔑的嗤笑:
“哦?是吗?”
他甚至连姿势都未曾改变,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对着灵绝虚以及他身后的所有灵族族人,轻轻一握。
“嗡——!”
刹那间,无穷无尽的翠绿色光华凭空涌现,精纯至极、蕴含着天地生灭法则的木系本源之力,如同活物般,瞬间将灵绝虚以及他带来的所有灵族族人,包裹在内,形成了一个直径超过百丈的、凝实无比的翠绿色光球!
这光球之上,无数细密玄奥的符文流转,散发出禁锢、汲取、枯萎的恐怖意韵!更有一根根如同毒蛇般的翠绿色荆棘,自光球内壁生长而出,闪电般缠绕向除了灵绝虚之外的所有灵族族人!
“啊!!”
“我的生命力!!”
“修为……在流失!”
惨叫声顿时从光球内传出!那些灵族族人惊恐地发现,那些缠绕在身上的荆棘,竟在疯狂地汲取他们的生命本源与修为!他们周身那纯净的生命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一些修为较低的族人,甚至开始变得形容枯槁!
灵绝虚勃然大怒,手中日月荡魔戟爆发出璀璨金芒,如同骄阳裂空,带着撕裂一切的锋锐与霸道,悍然刺向那翠绿色的球壁!
“轰!!!”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戟尖与球壁接触之处,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光华,能量涟漪疯狂扩散,将周围的雨滴都瞬间蒸发汽化!
然而,那看似薄弱的翠绿色球壁,却只是剧烈地荡漾了一下,如同水面般泛起层层涟漪,便将那足以开山裂海的恐怖一击,尽数吸纳、分散,最终消弭于无形!日月荡魔戟那无坚不摧的戟芒,竟如同泥牛入海,未能撼动其分毫!
竹云子负手而立,站在雨幕之中,任凭暴雨淋身,道袍却片雨不沾。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光球内脸色铁青、奋力挣扎的灵绝虚,嘴角勾起一抹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
“灵绝虚,你觉得如今已是大乘巅峰、初步执掌法则本源的本座,还会重蹈当年败于你手的覆辙吗?”
“时代变了。也不看看现在的你,几斤几两?就凭你这点能耐,也想为他人出头?”
“根本——不、够、格!!”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吐出,带着无比的轻蔑与嘲讽。同时,他心念微动,那翠绿色光球内的法则之力骤然加剧!更多的荆棘疯狂生长,汲取生命与修为的速度暴增!光球内的惨叫声更加凄厉,连灵绝虚本人,也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他周身的灵光都开始微微摇曳,呼吸变得困难!
他终究只是大乘后期,与初步掌控法则本源、站在此界绝巅的竹云子相比,差距已然拉开!
灵绝虚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绝望,看着在荆棘折磨下痛苦不堪的族人,他一咬牙,就准备不顾一切,燃烧部分生命本源,施展灵族禁术,拼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又一道空间波动,毫无征兆地在涤魂礁上空炸开!
这一次,并非蔚蓝色,而是煌煌如日、充满着无上皇道威严的——金黄色的空间传送门!
一道身着明黄帝袍、头戴平天冠、面容笼罩在朦胧帝威之中、身形伟岸如山岳的身影,当先一步从中踏出。其周身自然散发出的煌煌帝威,与天地法则隐隐相合,仿佛他便是这片天地的主宰,正是当今京者帝国的皇帝,被誉为京者大陆第一人的——赵九霄!
在他身后,跟着数位气息沉凝、身着金色灵甲的皇室供奉,以及一队精锐的禁卫军。
赵九霄的出现,如同在本就沸腾的油锅里再次投入了一块寒冰,让整个场面瞬间变得无比诡异和复杂!
他平静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那翠绿色的光球以及其内苦苦支撑的灵绝虚身上,随即转向高台上的竹云子,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缓缓开口:
“既然灵兄不够格,那本皇——够格了吗?”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惊呆了!原以为只是一场宗门内部清理门户的正剧,谁能想到,竟会接连引动灵族之皇和京者皇帝这两位站在大陆权力与实力顶峰的大能!而且,看这架势,这两位竟然是来给那“叛徒”和“魔徒”撑腰的?!
这戏剧性的反转,让无数人的大脑都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竹云子那原本志在必得、掌控一切的表情,在赵九霄现身的那一刻,彻底僵住,变得无比难看,如同吞下了一只苍蝇。他死死盯着赵九霄,声音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赵九霄!你皇室……确定要过来插这一脚?我红尘仙宗处理叛徒,本是分内之事,是我宗门内务!你此番做派,携帝威而至,意欲何为?怕是多管闲事了吧?!”
赵九霄负手而立,帝威自然流露,仿佛根本不在意竹云子那难看的脸色,淡淡说道:“内务?本皇的准驸马,让你三言两语,搬弄是非,变成了十恶不赦的‘魔头’;他的授业恩师,如今又成了你口中罪孽深重、非杀不可的‘叛徒’。这,如何能算作是你红尘仙宗一家的内务?难道,与我京者皇室,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吗?”
他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竹云子:“本皇今日前来,一为澄清事实,二为维护我皇室声誉与姻亲关系,过来讨一个公道,顺便……查证一番,你口中所言的玄玑‘罪行’,究竟是否属实,是否有人……徇私枉法,栽赃陷害!难道,没有关系吗?”
说完,他不等竹云子回答,右手随意地抬起,指尖一缕精纯无比、仿佛蕴含着京者国运的皇道龙气流转,对着那困住灵族众人的翠绿色光球,轻轻一挥手。
“咔嚓……嘭!!!”
那连灵绝虚全力一击都未能撼动的翠绿色光球,在这看似随意的一挥之下,竟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瞬间布满了无数裂纹,下一刻,轰然崩塌,化为漫天飞舞的翠绿色光点,迅速消散在雨幕之中!
灵绝虚只觉得周身一轻,那恐怖的压力瞬间消失。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朝着赵九霄郑重地拱了拱手,声音带着一丝感激:“多谢赵兄出手相助!”
赵九霄微微颔首,算是回礼,随即看向竹云子,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灵兄以为,本皇所言,可有道理?”
灵绝虚立刻会意,接口道:“赵兄所言极是!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完全属于你红尘仙宗的内务!我儿灵无双,不也是你口中的‘叛徒’之一吗?若按你所言,我灵族是否也无权过问?!”
两位大乘期大能,一位是京者大陆明面上的第一人,一位是统御西海灵族的皇者,此刻联袂施压,言辞凿凿,瞬间将竹云子之前的“内务”之说驳斥得体无完肤!整个局面的风向,急转直下!
竹云子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已是怒极。他精心布置的杀局,眼看就要被这两人强行破去!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突然,他脸上的愤怒与阴沉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愤交加、仿佛受了天大委屈、忧国忧民到了极点的神情,他仰天长叹一声,声音带着无尽的悲凉与“失望”:
“唉!本座……本座一直以为,我辈正道修士,当以斩妖除魔、维护纲常为己任!对于魔道,对于任何行魔道之风、危害苍生之人,都应当赶尽杀绝,绝不姑息!此乃我正道立足之根本,亦是天下苍生之福祉所系!”
他目光“痛心”地扫过赵九霄和灵绝虚,语气变得无比“沉痛”:“谁成想……谁成想今日,连灵族之王,连被誉为京者第一人的皇帝陛下,竟也……竟也站在了魔头这一边!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竟要为了几个堕入魔道的叛徒,与我整个正道为敌!”
他仿佛承受了巨大的打击,身形都微微佝偻了几分,声音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决绝:“既然如此……为了扞卫正道尊严,为了不使我人族正道万年基业,毁于一旦……贫道,也只能行此无奈之举了!”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充满了“悲壮”与“决然”,朝着红尘仙宗深处,那被重重禁制笼罩的禁地方向,深深一躬,声音如同杜鹃啼血,高声呼喊道:
“不肖弟子竹云!恭迎老祖!!请诸位老祖现身——主持公道!!!”
“恭迎老祖!!!”
他身后,所有红尘仙宗的长老、弟子,仿佛早已得到指令,齐刷刷地跪伏在地,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直冲云霄!
“……”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毁天灭地般恐怖力量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骤然降临!
不是一道,而是整整十二道!
十二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仿佛从虚无中走出,凭空出现在了涤魂礁的上空,呈一个完美的圆形,将赵九霄、灵绝虚、以及石台上的玄玑、金峰、彦无弃、梦敛迹、灵无双等人,连同他们带来的部分人马,全部包围在了中心!
这十二道身影,皆穿着古老而朴素的灰色道袍,面容枯槁,皱纹深深刻印,眼神浑浊,仿佛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生机与气息,就好像他们已经彻底融入了这片天地,成为了规则的一部分。
但就是这十二道看似垂死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赵九霄和灵绝虚的脸色,瞬间剧变!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以他们大乘期的修为和神识,竟然完全无法感知到这十二人是何时、如何出现的!更可怕的是,从这十二人身上,他们感受到了一种凌驾于大乘期之上、仿佛触摸到了此界力量天花板极限的——恐怖威压!
赵九霄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是失声惊呼:
“散仙!!!”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凝重!散仙!那是渡劫失败后兵解重生、拥有近乎无限寿元,却要每千年承受一次恐怖散仙劫的存在!其实力,远超大乘期修士!每一位散仙,都是宗门最宝贵的底蕴,是核武器般的存在,轻易绝不会动用!
而红尘仙宗,为了诛杀玄玑一脉,为了对抗他和灵绝虚,竟然一次性——请动了十二尊散仙?!
“竹云子!”赵九霄猛地转头,目光如利剑般刺向竹云子,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你红尘仙宗是疯了吗?!为了诛杀玄玑峰一脉,不惜请动十二尊散仙?!你可知道,散仙全力施展,气息外泄,必引天劫临世!你是要在此地,引发全面战争,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吗?!”
竹云子此刻,脸上再次恢复了那悲天悯人、仿佛背负了天下所有委屈的“正道楷模”模样,他“痛心疾首”地说道:“陛下!我宗不过是想匡扶正道,匡扶正义罢了!为此,哪怕诸位老祖不惜全力施展,引动天劫,最终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他话语中那“舍生取义”的疯狂,让赵九霄和灵绝虚的心彻底沉了下去,额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那可是十二尊散仙啊!就算他赵九霄战力逆天,能凭借国运和秘法勉强抗衡一位,已是极限!灵绝虚恐怕连一位都难以抵挡!剩下的十一位一旦出手,再加上虎视眈眈的竹云子和红尘仙宗其他力量……他们今日,别说救人,恐怕连自己都要搭进去!
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致!十二散仙那无声的威压,如同万丈深海,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连暴雨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窒息时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充满了疯狂、讥讽、以及一种难以言喻快意的狂笑声,猛地从石台之上响起,打破了这死寂!
众人愕然望去,发出这狂笑的,竟然是——梦敛迹!
他一边狂笑,一边指着竹云子,又指向赵九霄和灵绝虚,以及那十二尊散仙,状若疯魔地大声说道:
“计划通了!计划通了啊!你们这些愚蠢、肮脏、自以为是的人类!终于中计了!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怨毒与得意的扭曲表情,声音尖锐地喊道:“我千辛万苦!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甚至不惜牺牲色相,讨好我那愚蠢的师尊,编造谎言,让他以为我那亲爱的小师弟李烬所修的,不过是我用人族功法结合鬼族秘术改良的‘偏门’功法!就是为了今天!就是为了引起你们人族自相残杀!就是为了让你们这所谓的正道魁首,动用最后的底蕴!!”
他猛地看向竹云子,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戏谑:“竹云子老狗!你以为你算计了一切?殊不知,你也不过是我鬼族重回京者大陆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等着吧!我鬼族隐忍至今,积蓄的力量远超你们的想象!待你等今日两败俱伤,底蕴尽出之时,便是我鬼族大军,踏平你人族山河,将这京者大陆,化为我鬼族乐土之日!!”
“竹云子老狗!为了我鬼族大业,你先给我——死来!!!”
说完,他周身那阴森鬼气轰然爆发,化作一道凝练的黑色闪电,带着一股决绝的、自毁般的疯狂气息,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高台之上的竹云子,悍然扑去!
在梦敛迹开始狂笑、开始说话的那一刻,金峰、彦无弃、灵无双三人,先是猛地一愣,随即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他这是要用自己鬼族皇子的身份,将这所有的污水、所有的罪孽,一力承担下来!他要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潜伏多年、精心策划、引发人族内乱的鬼族奸细!他要将玄玑师尊、将他们师兄弟几人,从“堕入魔道的叛徒”,变成“被鬼族阴谋陷害、蒙在鼓里的受害者”!
他要以他自己的性命和名誉,为他们换取一线生机,换取一个能够“清白”脱身的机会!!
“不要啊!!!敛迹!!”金峰目眦欲裂,嘶声吼道,想要冲过去阻止。
“二师兄!!”彦无弃和灵无双也是泪如雨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
然而,一切都太快了!
竹云子看着状若疯魔扑来的梦敛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岂能看不出梦敛迹的意图?这混蛋,竟然用这种自毁的方式,来破他的局!
“孽障!还敢妖言惑众!”竹云子冷哼一声,甚至没有亲自出手,只是心念一动,梦敛迹扑来的路径上,凭空生出无数道翠绿色的荆棘,如同灵蛇般瞬间将其缠绕、捆缚!那荆棘上蕴含的法则之力,瞬间封禁了他周身鬼气,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在那里徒劳地挣扎、嘶吼,继续扮演着那“疯狂鬼族皇子”的角色。
竹云子牙关紧咬,心中怒火滔天!他精心策划的一切,眼看就要得手,却被梦敛迹这突如其来、近乎自残的“坦白”给彻底打乱!现在,在赵九霄和灵绝虚面前,在金峰等人“悲愤”的呼喊下,梦敛迹的“鬼族奸细”身份似乎已然“坐实”,他再强行诛杀玄玑等人,就显得有些“不分青红皂白”了!
此时,赵九霄深深看了一眼被荆棘捆缚、依旧在“挣扎嘶吼”的梦敛迹,又看了一眼泪流满面、悲愤欲绝的金峰三人,以及那气息奄奄的玄玑,心中已然明了了大半。他转向面色铁青的竹云子,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平静与威严:
“竹云子长老,既然‘真相’已然大白。玄玑及其门下弟子,看来亦是受这鬼族奸细蒙蔽,方才行差踏错。如今奸细已然伏法,本皇与灵兄,便要将受蒙蔽的玄玑及其弟子带回去,仔细查问,以证清白了。你——有意见吗?”
他将“受蒙蔽”和“查问”几个字咬得稍重,给了竹云子一个台阶,也表明了皇室和灵族介入此事的态度。
竹云子胸口剧烈起伏,死死地盯着赵九霄,又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灵绝虚,以及那虽然沉默却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十二散仙还有周围面面相觑,但都在互相讨论,已然一副真相大白局势的众人。最终,所有的怒火与不甘,都化作了一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尽憋屈的两个字:
“没、有!”
他知道,今日之事,已不可为。梦敛迹的“牺牲”,强行扭转了局面。
“我们走!”赵九霄不再犹豫,大袖一挥,一股柔和的皇道龙气卷起石台上气息奄奄的玄玑,以及还在嘶吼着“敛迹!”的金峰和彦无弃。
灵绝虚也叹息一声,上前一把拉住了哭得几乎昏厥、还想冲过去营救梦敛迹的灵无双。
两道空间传送门——金黄色的皇族通道与蔚蓝色的灵族通道,再次在雨幕中缓缓打开。
“敛迹!!!”
“二师兄!!!”
金峰、彦无弃、灵无双三人,被强行带入传送通道,他们双眼赤红,泪水与雨水混杂,撕心裂肺地朝着那个被翠绿色荆棘死死捆缚、依旧在“疯狂”挣扎的身影,发出了最后一声饱含无尽悲痛与不甘的嘶吼!
梦敛迹看着师尊、大师兄、四师弟、三师妹的身影渐渐没入那即将闭合的传送通道,看着他们暂时脱离了这必死之局,他脸上那装出来的疯狂与怨毒,如同潮水般褪去。
挣扎,停止了。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面容。那双纯黑如墨的眸子,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解脱般的淡然。
他感受到了体内那被竹云子法则之力封禁的真元,不禁冷笑一声。
区区人类也想禁锢我鬼族皇族真元?笑话!!
随即已然被禁锢的真元,强行逆转,并被梦敛迹凝聚到极点。
都结束了吧...
了无牵挂了...父皇...儿臣不是无用之人...
儿臣...也有牵挂...亦有牵挂儿臣之人...
父皇...你可知...
竹云子察觉到他体内那异常的能量波动,脸色骤变,厉声喝道:“孽障!你还想自爆?!”
梦敛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竹云子,那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仿佛在说:是,又如何?
随即,他缓缓转过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渐渐闭合的传送通道,看到了通道那头,悲痛欲绝的师兄师妹,看到了那位待他如生父、此刻却无力回天的师尊。他的目光,又仿佛扫过了在场所有冷漠、讥讽、或震惊的面孔,最终,定格在了这片他生活了数百年、充满了复杂情感的人族天空与大地。
他轻轻地、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却又仿佛能让所有人都心领神会的语调,如同吟诵一首诀别的诗篇,缓缓说道:
“吾名……梦敛迹。”
“鬼界皇族,第十二皇子。”
“数百年之前,奉父皇之命,为质于人间,入红尘仙宗……”
“幸遇吾师玄玑,不弃我异族之身,收我入门墙。授我道法,明我心智,待我……如己出。”
“此恩……山高海深,百世难偿……”
“奈何……身负枷锁,命如飘萍……”
“今日种种,皆为我一人之过,与我师门,与我同门……无涉。”
“一切……皆为尘埃……”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头。
最后,他朝着那即将彻底消失的传送通道方向,露出了一个极其干净、纯粹,甚至带着一丝眷恋的温柔笑容,用尽最后的力气,轻声吐出了那最后的诀别:
“永别了……”
“不!!!敛迹!!!!”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