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玄钧救凰 李烬决轮回
赵璃凰身死，香消玉殒于李烬怀中，那残存的体温与决绝的遗言，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李烬的心脏，将他所有的理智与防备击得粉碎。无尽的悲痛、愤怒、悔恨与绝望交织成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泥沼，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
就在这万念俱灰，他准备不顾一切，燃烧所有，强行引动《轮回魔典》最深层的禁忌之力，踏入那未知而凶险的第一次轮回，以求一线渺茫生机与未来复仇之机时——
异变，惊天而起！
那道笼罩天穹、散发着无上皇道威严的金黄色巨大法相，其降临所带来的不仅仅是空间的崩碎与绝对的威压，更是一种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震慑与裁决！
竹云子在那法相出现的瞬间，脸色就已变得难看至极，如同吞下了一只苍蝇。他死死盯着天空那尊仿佛由纯粹皇道龙气凝聚而成的伟岸身影，眼神中充满了忌惮、愤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
“赵玄钧！”竹云子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你等散仙之身，苟延残喘，不好好在你们皇室的禁地深处做那缩头乌龟，规避天道窥视，苦苦筹备应对那九死一生的散仙劫，跑到这西域荒原来作甚？！你就不怕气息外泄，被天道锁定，提前引来劫雷，落得个魂飞魄散、万载苦修化为泡影的下场吗？！”
他的质问如同利箭，直指散仙最大的软肋与恐惧。散仙，虽是渡劫失败后兵解的存在，拥有了近乎无限的寿元，但每千年一次的散仙劫，一次比一次恐怖，堪称悬在所有散仙头顶的利剑。他们平日深居简出，极力收敛气息，就是怕被天道过早察觉，引来无法抵挡的劫数。像赵玄钧这般，直接显化如此庞大的法相，动用如此磅礴的力量，无异于在黑夜中点燃烽火，主动向天道宣告自己的存在！
天空之中，那金黄色的庞大法相，对于竹云子饱含威胁与惊怒的质问，没有任何回应。仿佛高高在上的神只，根本不屑于与脚下的蝼蚁进行口舌之争。
然而，无声的回应，往往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恐怖。
只见那笼罩了整个破碎戈壁的金黄色光芒，骤然变得更加浓郁、更加凝实！仿佛液态的黄金在流动，一股浩瀚、威严、至高无上、仿佛代表着此界人族正统气运的皇道龙气，如同无形的领域，瞬间将这片空间彻底填满、封锁！
在这片被金黄色龙气充斥的领域内，竹云子感觉自己与外界天地灵气的联系被大幅度削弱，甚至连自身木系法则的运转都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制与排斥。这并非单纯的力量压制，更像是一种位格与权柄上的倾轧！
直到这片领域的禁锢之力达到顶峰，那尊金黄色法相才再次开口，声音如同滚滚天雷，带着一种宣判众生命运的冷漠与决绝：
“今日，在场红尘仙宗之人，屠戮我皇室血脉，罪无可赦！一个——都跑不掉！”
他的目光，如同两轮灼热的烈日，最终死死锁定在竹云子身上，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尤其是你——竹云子！”
话音落下的刹那，杀戮，已然开启！
不见赵玄钧有任何抬手动足的动作，那弥漫在空间每一寸的金黄色皇道龙气，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与意志！一道道凝练如金色长枪、或是灵动如金色游龙的皇道龙气，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骤然从虚空中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袭向那些尚处于震惊与恐惧中的红尘仙宗门人！
“噗嗤！”“啊——！”“不！！”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凄厉绝望的惨叫声、临死前不甘的怒吼声，瞬间此起彼伏，打破了之前的死寂！
那些元婴期的执事，在这蕴含着散仙意志与皇道法则的攻击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护体灵光瞬间破碎，身体被金色龙气轻易贯穿、撕裂，炸成一团团凄艳的血雾，连元婴都来不及逃出，便随之湮灭！
即便是那些化神期的长老，也仅仅只能多支撑片刻。他们惊恐地祭出法宝，施展神通，试图抵挡这无处不在、又无可抵御的杀戮。然而，他们的飞剑在金色龙气面前哀鸣折断，他们的护身光罩如同泡沫般一触即溃，他们的遁光刚刚亮起就被更密集的金色流光追上、贯穿……
屠杀！这是一场毫无悬念、单方面的屠杀！
亲眼看着自己带来的宗门精锐，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一片片倒下，化作漫天血雾，竹云子的脸色从最初的阴沉，逐渐变得铁青，再到一片煞白，最后化为一种极致的扭曲与狰狞！
这些可都是他竹云峰一脉的中坚力量，是他经营了数百上千年的班底！每死一个，都如同在他心头上割下一块肉！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赵玄钧这老怪物，竟然真的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大开杀戒，完全不顾及可能引发的宗门大战，以及其自身散仙劫提前降临的风险！
这疯子！为了一个赵璃凰，他竟敢做到如此地步？！
眼看着身边的人如同被点燃的鞭炮般接连炸成血雾，数量从上百锐减到数十，而且死亡还在持续，下一个可能就轮到自己……一种名为恐惧的藤蔓，终于彻底缠绕住了竹云子的心脏！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有宏图大业未竞，还有完美的炉鼎未曾夺舍，他绝不能就这样憋屈地死在一个即将应劫的散仙手里！
“且慢！！！”
竹云子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高亢甚至有些尖利的嘶吼，试图阻止这无情的杀戮。
然而，天空中的赵玄钧法相，对此充耳不闻。金色的杀戮之光依旧在闪烁，惨叫声依旧在持续，他身后仅存的数十名门人，脸上写满了绝望、咒骂、以及对着竹云子发出的凄厉呼救。
“长老救我们！！”
“竹云子！你不得好死！！”
“带我走！求求你带我一起走！！”
哀嚎与诅咒交织，如同地狱的挽歌。
竹云子面色扭曲，眼看着又一名心腹长老在金色龙气下化为飞灰，他终于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什么代价，语速极快，几乎是嘶喊着说道：
“我知道‘太虚幻境’的下落！我愿意以此惊天秘闻为条件，换我一条活路！赵玄钧！停下！你听到没有？！太虚幻境！！”
当“太虚幻境”这四个字从竹云子口中吼出的瞬间，李烬那被无尽悲痛与混乱充斥的脑海，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骤然清明了一瞬！
太虚？
这两个字……好生熟悉！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日在无生剑冢，暗红色的广场之上，面对京者帝王赵九霄那如同天地倾覆般的帝威，无生剑冢门主逆央，仅仅凭借着平淡无波吐出的“太虚”二字，便让那位大乘巅峰的帝王气势一滞，最终权衡之后，选择了暂时退让……
难道……竹云子此刻口中的“太虚幻境”，便是当日逆央用以震慑赵九霄的“太虚”所指？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竟然拥有如此分量，能让巅峰帝王忌惮，能让濒死的散仙动容？
李烬灰暗死寂的心湖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微澜，将这至关重要的信息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
而天空之中，那原本冷漠无情、持续降下杀戮的赵玄钧法相，在听到“太虚幻境”四字之后，那如同烈日般灼灼的目光，明显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那漫天飞舞、无情收割生命的金色龙气，也随之骤然一滞！
杀戮，停止了。
但并非是结束，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整个破碎的戈壁，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以及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息。红尘仙宗一方，原本浩浩荡荡的人马，此刻只剩下竹云子，以及他身后寥寥不足三十人，个个面如土色，浑身颤抖，如同惊弓之鸟。
这短暂的静默，仿佛过去了千万年。没有人知道赵玄钧在与竹云子进行着怎样的交流，是神识传音，还是某种更高层次的意念碰撞。
李烬只是紧紧抱着怀中冰冷的身躯，低着头，任由泪水无声滑落，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终于，那令人窒息的沉默被打破。
只见那片笼罩天地的金黄色领域边缘，靠近竹云子身后的方向，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悄然裂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细微的缝隙。缝隙之外，是戈壁正常的昏黄景象。
生路！
竹云子眼中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身形化作一道翠绿色的流光，就要朝着那道缝隙电射而去！
“长老！”
“带上我！”
“竹云子！你忘恩负义！！”
他身后那幸存的数十人，见状发出了更加绝望和愤怒的嘶吼、咒骂与哀求。有人试图跟上，却被那道缝隙周围无形的壁垒弹回，有人跪地磕头，涕泪横流。
然而，竹云子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他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甚至更快！仿佛身后那些曾经对他恭敬有加、唯命是从的门人，此刻都成了阻碍他逃生的累赘，成了他急于摆脱的梦魇！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瞬间便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来到了那道空间缝隙之前。
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踏入缝隙的刹那，他的身形微微一顿，猛地回过头！
这一回头，让所有幸存者，包括低着头的李烬，都清晰地看到了他此刻的模样。
那不再是平日里那位高深莫测、仙风道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隐仙阁长老。此刻的竹云子，面色阴鸷得如同万年寒潭，眼神狠辣、冰冷，充满了某种计划受挫、损兵折将后的怨毒与不甘，甚至还带着一丝……狼狈。
他的目光极其快速地扫过身后那片血腥的修罗场，扫过那些对他充满怨恨与绝望的同门，最后，那阴冷的目光在李烬以及他怀中赵璃凰的遗体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那眼神复杂难明，有贪婪，有愤怒，更有一种“迟早要夺回”的执念。
随即，他不再有任何留恋，猛地回过头，身形一闪，便彻底没入了那道空间缝隙之中，消失不见。
在他身影消失的下一瞬，那道给予他生路的缝隙，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瞬间弥合，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几乎就在缝隙消失的同时，那刚刚停滞的金色杀戮之光，再次无情地亮起！
“不——！”
“赵玄钧！你言而无信！！”
“竹云子！我诅咒你永世不得超生！！！”
绝望的咒骂与惨叫，成为了这片戈壁最后的绝响。
仅仅两三个呼吸的时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整片区域，彻底安静了下来。
风依旧在吹，卷起带着浓重血腥气的沙尘。原本红尘仙宗众人站立的地方，只留下了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迹和一些法宝、衣物的碎片，证明着他们曾经存在过。除此之外，再无活物。
这片被皇道龙气笼罩的破碎空间内，只剩下三个人——抱着赵璃凰遗体、沉浸在巨大悲伤中的李烬，天空中那尊威严莫测的金黄色法相，以及……已然失去生机的赵璃凰。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许久。
李烬依旧低着头，脸颊紧贴着赵璃凰冰冷的脸庞，仿佛想从这冰冷的触感中汲取一丝虚幻的温暖，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的刺痛与无尽的空洞。
终于，天空那尊庞大的法相，发出了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这叹息声中，仿佛蕴含着万载岁月的沧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释然？
“小辈……”
法相开口，声音不再如同之前那般如同天雷滚滚，而是变得平和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李烬身体微微一颤，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空洞无神的眼睛，望向天空。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悲痛而沙哑干涩：“前……辈……”
赵玄钧的法相缓缓收敛那迫人的威压，那充斥天地的金黄色光芒也开始如同潮水般退去，最终凝聚、收敛，化作一道人形光影，从空中缓缓降落，站在了李烬面前不远处。
光芒散去，显露出一位身着朴素明黄长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同星海的老者。他的容貌，与赵璃凰竟有五六分相似，尤其是那眉宇间的轮廓与那股天生的贵气，只是他的眼神中，多了万载岁月沉淀下的智慧与看透世事的沧桑。
他，便是皇室散仙，赵玄钧。
赵玄钧目光复杂地看着李烬，又看了看他怀中毫无生息的赵璃凰，再次叹息一声，缓缓开口道：“你，就是凰儿那丫头，近年来时常在老夫耳边提起的……那个‘李郎’吧。”
李烬喉咙哽咽，只能沉重地点了点头，沙哑道：“是……晚辈李烬。”
赵玄钧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随后，他用一种带着安抚力量的平和语气，说出了让李烬几乎停止呼吸的话语：
“孩子，你不必如此悲伤绝望。凰儿她……不过是肉身受创过重，心脉断绝，神魂被大乘期法则之力震散，暂时陷入了最深沉的寂灭假死状态。”
他顿了顿，看着李烬骤然亮起、充满了难以置信与狂喜希冀的眼神，肯定地说道：“她三魂七魄，并未彻底消散离体，依旧被一丝微弱的生机与……或许是某种执念，牢牢锁在这具躯壳之内。她……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也并非……救不活！”
“轰！”
这句话，如同在李烬那片被黑暗与绝望冰封的心湖中，投入了一颗炽热的太阳！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与死寂！
“前……前辈！您……您说什么？！璃凰她……她还能救？！”李烬猛地抬起头，原本空洞的眼神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颤抖得几乎无法成言，“敢问前辈！要如何救？！需要什么灵药仙丹？需要什么天地奇珍？无论多么艰难，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晚辈万死不辞！！”
希望，如同绝境中的一根稻草，让他死死抓住，仿佛抓住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看着李烬那激动得近乎失控的模样，赵玄钧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凝重与肃穆。他缓缓摇了摇头，示意李烬稍安勿躁。
“救，自然能救。但……”赵玄钧的声音变得郑重无比，目光锐利地直视着李烬的双眼，“老夫可以出手救活凰儿，但是，你需要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前辈请讲！”李烬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无论什么条件，只要能让璃凰复活，晚辈李烬，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若有违此誓，天诛地灭，永堕轮回！”
他的誓言发自肺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赵玄钧对于李烬的果断似乎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条件就是——在你那《轮回魔典》未能真正大成，你的修为未能登临此界绝巅，拥有睥睨天下、无惧任何威胁的实力之前，你绝不能再与复活后的凰儿接触，更不能让她知晓你的存在，卷入你的恩怨是非之中！”
李烬闻言，猛地一愣，下意识地反问：“为……为何？”
赵玄钧的眼神深邃如渊，语气带着一种看透未来的睿智与无奈：“为何？就因为你是《轮回魔典》的执典者！是竹云子乃至更多潜在敌人觊觎的目标！你身负的因果太大，面临的杀劫太多！如今的你，连自保尚且艰难，如何能护她周全？”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今日之祸，便是前车之鉴！若非因为你，凰儿何至于此？！你若再与她牵扯不清，下一次，恐怕就不是重伤假死那么简单，而是真正的魂飞魄散，连老夫也回天乏术！你难道还想再害她一次吗？！”
“再害她一次……”
这五个字，如同五柄重锤，狠狠砸在李烬的心头，将他所有的激动与希冀都砸得粉碎，只剩下冰冷的现实与刺骨的痛。
他回想起赵璃凰挡在他身前那决绝的笑容，那声“我愿意”，那染血的温柔……是啊，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她怎么会……
巨大的愧疚与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他低下头，看着怀中女子苍白而安详的容颜，心脏一阵阵抽搐般的疼痛。
沉默了足足十息，李烬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犹豫与挣扎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与冰冷。他举起右手，指尖逼出一滴蕴含着轮回气息的精血，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玄奥的血色符文，朗声起誓，声音斩钉截铁，回荡在空旷的戈壁上：
“天道在上，后学晚辈李烬，今日以自身心魔、以轮回之道起誓：在我李烬未能将《轮回魔典》修炼至大成之境，未能拥有睥睨天下、掌控自身命运之实力前，绝不主动与赵璃凰相见，绝不让她因我而卷入任何纷争杀劫！如有违此誓，甘受心魔反噬，轮回崩解，永世不得超生！”
血色符文光芒大盛，随即隐没于虚空之中，代表着天道誓言的成立。
赵玄钧看着李烬立下如此重誓，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感慨。他点了点头：“好！记住你今日之誓！”
说完，赵玄钧不再耽搁。他上前一步，伸出那只布满皱纹、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手掌，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覆盖在了赵璃凰冰冷的额头顶心。
下一刻，赵玄钧周身的气息猛然一变！
原本平和内敛的气息如同解开了封印的洪荒巨兽，轰然爆发！但又并非肆无忌惮地外放，而是以一种极其玄奥的方式，在他体内剧烈地翻滚、奔腾、压缩！他的气息在这一刻变得极其不稳定，忽而如同烈日当空，灼热磅礴，忽而又如同风中残烛，微弱欲熄。
李烬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精纯到极致、蕴含着赵玄钧万载修为本源与生命气息的金黄色能量，正通过那只覆盖在赵璃凰额头的手掌，如同决堤的星河，汹涌澎湃地渡入赵璃凰那已然沉寂的躯壳之内！
一道道凝练如实质的皇道龙气，如同拥有生命的金色丝线，从赵玄钧的掌心蔓延而出，迅速覆盖了赵璃凰的全身，将她包裹成了一个散发着柔和金光的茧。金光之中，隐约可见赵璃凰苍白的面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那冰冷僵硬的躯体，也似乎重新焕发出了一丝微弱的生机波动！
但与此同时，李烬也惊恐地发现，赵玄钧本人的气息，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衰弱下去！他那原本红润的脸庞变得灰暗，挺拔的身姿微微佝偻，甚至连那头雪白的发丝，都似乎失去了些许光泽！
他这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本源与毕生修为，渡给赵璃凰？！以一命，换一命？！
“前辈！您……您这是……！”李烬心头巨震，失声惊呼，想要阻止，却又不知该如何阻止。散仙燃烧本源，其过程一旦开始，几乎不可逆转。
赵玄钧似乎感受到了李烬的震惊与担忧，他一边持续着渡送本源的动作，一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平静与洒脱，仿佛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
“不必如此……小辈。老夫纵横京者大陆一万余载，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其中至少有三千载岁月，是在皇室那不见天日的禁室之中，如同囚徒般度过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回忆：“所为的，不过是规避那天道感应，延迟那一次比一次恐怖、九死一生的散仙之劫降临……老夫与无数前辈一样，本以为终将耗尽寿元，或者陨落于某一次避无可避的散仙劫下，化作历史的尘埃，在这令人绝望的散仙之路上，看不到丝毫曙光……”
说到这里，他低头看了一眼被金光包裹的赵璃凰，眼中流露出一种罕见的温情：“直到有一天……璃凰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竟然闯到了我闭关的禁室之外。那时她还小，却胆大包天，跪在门外，只求我们这些早已被世人遗忘的老家伙们，能出手救她，化解她天生带来的‘极寒之体’顽疾。”
“但那体质，乃天地生成，近乎无解。除非有逆天改命的特定机缘，比如……小辈你所拥有的‘百纳之体’，方有一线生机。”赵玄钧看了李烬一眼，继续说道，“当时我们自是束手无策。但这丫头却并未放弃，反而隔三差五便跑来，也不吵不闹，就是陪我说说话，给我讲讲外面的趣事……后来，老夫才偶然得知，这丫头，竟然是我的直系血脉后裔……”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与命运弄人的唏嘘：“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老夫又怎能不对她多加照拂？只是没想到，这份照拂，最终会以这样的方式偿还……”
赵玄钧的气息愈发衰弱，但他渡送本源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缓，那金色的光茧越来越亮，赵璃凰体内的生机也越来越旺盛。
“老夫今日……为救凰儿，强行显化法相，动用散仙之力，屠戮修士……此番作为，气息已然彻底暴露，被天道牢牢锁定……”赵玄钧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断续，但依旧平静，“不出三日，那被老夫强行拖延了千年的……第四道散仙劫，必将降临……那前三道散仙劫，已是险死还生，耗尽了老夫大半底蕴……这第四道……呵呵，避无可避，老夫……本就已是必死之人……”
听到这里，李烬已然明白了所有。赵玄钧是以自身必死之身，行这逆天改命之事，将自己的生命、修为、乃至对大道感悟，尽数传承给赵璃凰！这不是治疗，这是一场生命的接力，一场牺牲与成全！
“索性……老夫便用这残存之躯，这必死之劫，再最后……成全了璃凰这丫头吧……”赵玄钧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释然而平和的笑容，那是一种放下万载执念，找到了最终归宿的解脱。
李烬怔怔地看着这位初次见面，却即将为他所爱之人付出一切的皇室老祖，心中百感交集，有震撼，有感激，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赵玄钧继续说道，语速加快了几分：“放心吧……老夫会一并将毕生所学，所有见闻、修道感悟，乃至……那刚从竹云子处得来的‘太虚幻境’之秘……尽数封印于凰儿的神魂深处……待她苏醒，随着修为提升，自会逐步解封……”
他看向李烬，眼神中带着最后的嘱托：“至于那‘太虚幻境’究竟为何物，关乎何等惊天秘密……待你日后修为日深，站得足够高时，自会知晓……眼下，老夫已向皇室发出秘法接引信号，我皇室之人，即刻便会赶到此地……”
他最后问道：“小辈……凰儿，交由老夫与皇室。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李烬闻言，缓缓低下头，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金光包裹中、面色已然恢复红润、仿佛只是沉睡过去的赵璃凰。他的眼神之中，所有的悲痛、迷茫、无力，都在这一刻被一种极致的冰冷、坚定与狠厉所取代！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红尘仙宗的方向，望向竹云子遁逃的虚空，望向这看似辽阔无垠、实则危机四伏的天地，从牙缝中，一字一顿地，挤出了那两个蕴含着无尽决绝与疯狂的字眼：
“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