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被轮回宗弟子如同丢弃垃圾般,随意地扔在了光可鉴人的金銮殿地板上。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溅开,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惊心。
那曾经代表着乾元国皇室最强武力、让无数官员将领敬畏有加的“斩首营”军官头颅,此刻却以这种无比屈辱和残酷的方式,滚落在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御阶之前。他们怒目圆睁,似乎死不瞑目,凝固的表情诉说着临死前遭遇了何等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恐怖。
浓郁的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混合着大殿内原本的檀香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味道。一些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的文官,已经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脸色惨白地捂住了嘴,强忍着才没有当场失态。更多的人则是遍体生寒,如同被无形的冰雪冻结,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视觉与嗅觉的双重冲击,如同最沉重的枷锁,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他们终于清晰地、血淋淋地认识到,什么是仙凡之隔,什么是绝对的力量差距。在真正的修真者面前,他们引以为傲的权势、军队、乃至个人勇武,都脆弱得如同孩童堆砌的沙堡,对方只需轻轻一推,便能使其彻底崩塌,烟消云散。
周元秉呆呆地看着地上那几颗熟悉而又陌生的头颅,尤其是其中那颗属于斩首营统领,一位他寄予厚望、几乎视为心腹的先天武者的头颅。他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所有的愤怒与骄傲,只剩下无边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他赖以威慑群臣、稳固皇权的最后底牌,就这么……没了?如同拍死几只苍蝇般,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抹除”了?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失神地喃喃自语,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一步,险些从御阶上摔下来,幸亏及时扶住了旁边倾倒的御案边缘,才勉强站稳。但那狼狈的姿态,已然将他内心的崩溃暴露无遗。
乔雨薇甚至连多看那些人头一眼的兴趣都欠奉。她微微侧头,对着身后那名气质沉稳、容貌清秀的女弟子,也是她当年在乔家时的贴身侍女,如今已踏入灵虚期,成为轮回宗内一名小有名气的执事弟子——碧荷,淡淡地吩咐道:
“带上来。”
她的语气随意,仿佛只是让侍女端上一杯清茶。
碧荷闻言,立刻躬身应道:“是,副宗主。”随即,她对着殿外微微颔首示意。
紧接着,在百官惊恐万状的目光注视下,两名轮回宗弟子,押着一名身穿锦袍、但此刻却衣衫凌乱、发髻散落、脸上满是惊恐与讨好谄媚之色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大殿。
这名男子修为不弱,周身隐隐有真气波动,赫然达到了筑基初期的水准!放在凡俗武林,已是足以开宗立派、称霸一方的大高手。然而此刻,他却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被两名修为同样筑基期的轮回宗弟子如同拎小鸡般押着,毫无反抗之力,或者说,根本不敢有丝毫反抗的念头。
他一进入大殿,目光立刻锁定了为首的乔雨薇,脸上瞬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重重跪倒在地,不顾形象地以头抢地,发出“咚咚”的声响,带着哭腔嘶声求饶:
“乔副宗主!乔仙子!饶命啊!饶命啊!小人……小人是被猪油蒙了心,被周元秉这昏君给予的些许财物和美色所迷惑,一时糊涂,才……才答应为他效力!小人对轮回宗,对李宗主,对乔副宗主您,绝无半点不敬之心,更不敢有丝毫反抗之意啊!求仙子明鉴!求仙子开恩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元秉口中那位“世外高人”,来自东南七大门派之一“地煞宗”的少主——王枭!
看到自己寄予最后希望的“王仙师”,此刻竟如同摇尾乞怜的哈巴狗般跪在乔雨薇面前,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周元秉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喉头,眼前阵阵发黑。他伸手指着王枭,手指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嘴唇翕动了半天,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绝望而愤怒的嘶吼:
“王仙师!你……你岂能……朕不服!!!朕乃九五之尊,真龙天子!你等仙家之人,岂能干涉凡间王朝更替!岂能……”
“聒噪。”
乔雨薇甚至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轻轻蹙了蹙秀眉,仿佛被苍蝇的嗡嗡声打扰了清净,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法则力量。周元秉那到了嘴边的咆哮,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掐断,戛然而止。他张着嘴,脸色憋得通红,却发现自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异声响。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了他,让他连最基本的言语能力都被剥夺。
绝对的武力面前,所谓的真龙天子,与匍匐在地的乞儿,并无任何区别。
乔雨薇这才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王枭,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哦?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只是你王少主个人的行为,与你地煞宗……毫无关系?”
她微微歪头,仿佛在确认什么,轻轻吐出了一句让王枭魂飞魄散的话:“我说的,对吗?地煞宗的,王少主?”
“对对对!千真万确!就是小人个人的行为!是我利欲熏心,是我愚蠢透顶!”王枭吓得魂飞天外,磕头更加用力,额头上已然一片血肉模糊,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我地煞宗上下,对轮回宗,对李宗主的敬畏之心,天地可鉴!绝无二心!请乔副宗主明鉴!请副宗主饶小人一条狗命!小人愿做牛做马,报答副宗主不杀之恩!”
看着他这副卑躬屈膝、毫无骨气的模样,乔雨薇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她似乎连再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浪费,随意地挥了挥纤纤玉手,仿佛驱赶蚊虫一般,语气带着一丝慵懒与不耐:
“算了,本座有些乏了。”
她微微侧身,对身旁侍立的碧荷吩咐道,语气随意得像是在安排一件微不足道的家务事:“碧荷,此间琐碎事务,便由你来处置吧。按宗门规矩办即可。”
说完,她竟真的不再理会殿内这决定一国命运、尸横就地、哭嚎求饶的惨烈景象,莲步轻移,转身便向着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身旁弟子听,清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今日巡视凡俗,倒也不算全无收获。竟能寻得两个资质尚可的苗子,一个身具金属性地灵根,另一个更是罕见的火属性天灵根……果然,我东南之地,人杰地灵,并非真正贫瘠。宗主目光如炬,高瞻远瞩,坚持广开山门,不拘一格降人才,实乃英明之举。”
她的身影,在殿门口的光影中逐渐变得模糊,那月白色的衣裙仿佛要融入光线之中,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混合着冰雪与冷梅的幽香,以及一番让殿内凡俗君臣听得云里雾里,却又感到无比震撼与向往的话语。
仙缘……灵根……天灵根……
这些词汇,对于他们而言,如同打开了另一扇世界的大门。原来,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也并非没有踏入仙途的可能?而这一切的机会,如今都掌握在那个名为“轮回宗”,掌握在那个连面都未曾露过的神秘“宗主”手中!
乔雨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外。
然而,她离去所带来的压迫感并未消散,反而如同转移般,落在了她指定的处置者——碧荷身上。
此刻的碧荷,早已不复当年在乔家时,那个跟在乔雨薇身后,低眉顺目、小心翼翼的小丫鬟模样。她身姿挺拔,面容肃穆,周身隐隐有氤氲的灵雾缭绕,那是灵虚期修士真元充沛、开始由液态向气态转化的标志!虽然修为远不及乔雨薇,但她此刻散发出的气息,对于殿内这些最高不过通脉境的武者而言,已是如同山岳般沉重,令人不敢直视。
她缓缓转过身,面向殿内众人。那张清秀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寒霜,眼神锐利如刀,缓缓扫过瘫软在地的周元秉,磕头不止的王枭,以及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的满朝文武。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跪地求饶的王枭身上,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如同在宣读判决书:
“王少主。”
王枭浑身一颤,如同被冰水浇头,猛地抬起头,充满希冀又带着无尽恐惧地望着碧荷。
碧荷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中:“副宗主的意思,和我轮回宗的规矩,你应该听得很明白了。我轮回宗,不是开善堂的慈悲菩萨,更不希望在这东南之地,听到任何违逆、或者试图违逆我们的声音。”
她微微停顿,给予对方消化恐惧的时间,然后才继续道,语气森然:“念在你此次是初犯,尚且‘知错能改’,副宗主宽宏,给你,也给地煞宗一个机会。”
王枭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眼泪鼻涕混着额头的鲜血流了一脸,模样凄惨无比。
“回去,告诉你的父亲,地煞宗宗主。”碧荷一字一句,不容置疑地说道,“三日之内,让我轮回宗派驻在你地煞宗的‘教习’,亲自挑选十名资质尚可、身家清白的年轻苗子,送入我轮回宗外门。此事,便可作罢。”
听到只是要人,王枭心中稍松一口气,连忙就要磕头答应。
然而,碧荷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刚放松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到了极致!
“否则……”碧荷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一股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金銮殿,“三日之后,若见不到人,或者人不对版……那么,你地煞宗,便和这今日的乾元国一样——”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心脏:
“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最后一句,如同最终的丧钟,彻底击垮了周元秉最后一丝心理防线。他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或许皇室还能保留一丝体面,或许还能作为傀儡存在……但这句话,彻底断绝了他所有的幻想。轮回宗要的,是彻底的臣服,是根基的掌控,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国灭种!
“呃……呃……”他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响,牙齿不受控制地剧烈打颤,咯咯作响,浑身如同打摆子般颤抖起来,一股腥臊的臭味隐隐从他下身传来,这位乾元国的皇帝,竟是在极致的恐惧下,失禁了。
碧荷厌恶地皱了皱鼻子,甚至连多看周元秉一眼都觉得肮脏。她的目光转向殿内那些瑟瑟发抖的文武百官,眼神冷漠,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她很清楚宗主的意志,也很清楚乔副宗主让她“按规矩办”的含义。轮回宗初立,需要立威,需要资源,更需要绝对的控制。乾元国皇室,以及朝堂上这些盘根错节的旧势力,必须被彻底清洗、打散、重塑!唯有如此,才能将这片土地牢牢掌控,才能为宗门源源不断地输送新鲜血液和资源。
她不再犹豫,抬起了右手,白皙的手掌在空气中轻轻一挥,动作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动手。”
两个字,轻飘飘地从她口中吐出。
然而,这两个字对于金銮殿内的许多人而言,却代表着生命的终结。
“遵命!”
站在她身后的七名轮回宗弟子齐声应和,声音冰冷而整齐。下一刻,他们身形晃动,如同七道白色的鬼魅,瞬间冲入了百官队列之中!
刹那间,剑光亮起!
不是凡俗武者的刀光剑影,而是蕴含着灵力的法剑光芒!剑气纵横,凌厉无匹,带着收割生命的冷漠效率。
“啊!”
“不要!”
“饶命!我愿降!我愿效忠轮回宗!”
惨叫声、求饶声、利刃割裂血肉的闷响声、尸体倒地的扑通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曾经象征着乾元国最高权力与威严的金銮殿。
鲜血,染红了光洁的地板,溅上了鎏金的蟠龙柱,将那些祥云仙鹤的彩绘,涂抹上了残酷而艳丽的色彩。
碧荷静静地站在原地,冷漠地注视着这场单方面的屠杀。她记得副宗主的吩咐,也记得宗主李烬那看似平静,实则蕴含着无尽锋芒的眼神。轮回宗的道路,注定由鲜血和白骨铺就。而这,仅仅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