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林家小院却无人安眠。
林建国在最初的震惊与悲愤过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那被刻意遗忘、深埋心底数十年的屈辱和漂泊感,如同溃堤的洪水,冲击着他老实本分了一辈子的心。王秀娟陪在他身边,默默垂泪,手紧紧攥着丈夫粗糙的手掌,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林晓兰则完全不同。最初的震惊和心痛过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清醒和决断。父亲的身世,不仅解释了过去的所有不公,更成了她手中一把可以直刺敌人心脏的利刃!连同林小芳怀孕的把柄,她已掌握了两张足以让张春梅和奶奶一家身败名裂的王牌!
不能再等了!
第二天,培训休息的间隙,林晓兰没有像往常一样看书或是与其他学员交流,而是独自一人,来到了公社卫生院附近一个相对僻静的邮筒旁。
她从怀里(实则是从空间)取出两封早已准备好的、没有署名的信。信封是最普通的那种,字迹也刻意用了不常用的左手书写,显得歪歪扭扭。
第一封信,是寄给公社妇女主任的。信中以“知情人”的口吻,隐晦地举报林家沟大队某张姓妇女之女林小芳,行为不检,未婚先孕,且试图隐瞒,严重败坏社会风气,希望组织能介入调查,加强教育,以正视听。
第二封信,则寄给了公社负责民政和宣传的干部。信中同样以“革命群众”的名义,揭露林家沟大队赵金花、林爱国母子,长期虐待、剥削其养子林建国一家,侵占其劳动所得,甚至早年有遗弃亲生(实为养子)的嫌疑,性质恶劣,影响极坏,与当前提倡的社会主义新风尚背道而驰,请求组织核查。
她将两封信,稳稳地投进了邮筒那墨绿色的“嘴巴”里。
投石问路,打草惊蛇。
她不需要这两封信立刻就能将对方彻底打倒,她要的是混乱,是让张春梅和奶奶一家陷入恐慌,自顾不暇!她要让她们知道,她林晓兰,不再是那个可以任由她们搓圆捏扁的孤女!
做完这一切,她面色平静地返回了培训班,仿佛只是出去透了口气。
风暴的种子,已然播下。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张春梅。
两天后,公社妇女主任带着一名干事,亲自来到了林家沟大队,找到了大队长老支书,神色严肃地询问关于林小芳“个人作风问题”的群众反映。
虽然问得含蓄,但“作风问题”这四个字,在那个年代足以让任何家庭抬不起头。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村子。
张春梅听到风声,当场差点晕过去!她脸色惨白,浑身冷汗,如同惊弓之鸟。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林晓兰!除了她,还有谁知道小芳的事?还有谁会这么狠毒?!
她疯了一样想去找林晓兰算账,却被闻讯赶来的林爱国死死拉住。
“你还嫌不够乱吗?!”林爱国压低声音,脸色铁青,“她现在有那个军官撑腰,又是赤脚医生,你去闹,能占到什么便宜?万一她再把事情捅得更大,小芳就完了!”
张春梅如同被抽走了骨头,瘫坐在地上,绝望地哭嚎:“那怎么办?怎么办啊?!”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老支书的家里,也迎来了公社的干部,询问关于赵金花、林爱国对待林建国一家的情况。老支书虽然对赵金花母子的行径早有不满,但顾及影响,回答得比较保守,却也证实了林建国确实自幼被收养,以及近年来两家关系紧张、赵金花明显偏袒亲子的情况。
“捡来的”、“虐待养子”……这些词伴随着干部的到来,如同插上了翅膀,与林小芳的“作风问题”交织在一起,成了林家沟最火爆的谈资。
赵金花在家里气得摔了饭碗,指着林爱国大骂:“都是你!当初就不该心软捡那个白眼狼回来!现在好了,他生的好女儿要来逼死我们了!”
林爱国也是焦头烂额,他平日里在村里横着走,靠的就是蛮横和不要脸,如今被组织上关注,顿时慌了手脚,只能把怒火都撒在张春梅母女身上。
一时间,张春梅和奶奶一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内外交困之中。她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打听,试图平息事态,却处处碰壁。
培训班里,王彪也听到了风声。他找到心神不宁的林小芳,将她拉到角落,语气凶狠地逼问:“到底怎么回事?公社的人怎么会知道?是不是你管不住你那张破嘴?!”
林小芳吓得瑟瑟发抖,哭诉着:“没有……彪哥,我没有……肯定是林晓兰,一定是她……”
王彪眼神阴鸷地看向正在不远处安静看书的林晓兰,心中又恨又忌惮。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乡下丫头,下手竟然这么黑,这么准!
林晓兰感受到那充满恶意的目光,缓缓抬起头,迎上王彪的视线。她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但这种极致的平静,反而让王彪感到一股寒意。
她不怕他。
这个认知,让他更加暴怒,却也更加警惕。
第一回合,悄无声息。
林晓兰未动一刀一枪,仅凭两封匿名信,便已让敌人阵脚大乱,内讧四起。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