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载着满满的收获与沉淀的心思,将林晓兰送回了林家沟。当她提着简单的行李,风尘仆仆却眼神清亮地站在村东头那间低矮的旧屋前时,心中感慨万千。
“姐!”眼尖的林晓梅第一个发现她,像只欢快的小鸟扑了过来。林晓松也紧跟着跑出屋,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林建国和王秀娟闻声出来,看到女儿安然归来,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落下,脸上绽开了实实在在的笑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王秀娟接过女儿的行李,眼眶有些湿润。
林建国看着女儿,虽然没多说什么,但那挺直了些的腰板和眼中欣慰的光,已说明了一切。
小小的陋室因为林晓兰的归来充满了欢声笑语。她将省城买的糖果分给弟妹,又把特意给父母买的厚实棉袜和一条柔软的围巾拿出来,一家人围坐在炕上,听她讲述省城的见闻,培训的收获。
“咱们兰丫真是出息了!”王秀娟摸着柔软的围巾,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林建国默默听着,心中激荡。女儿走的这条路,比他想象的还要宽阔。
然而,这份温馨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林晓兰回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老宅。
第二天上午,林晓兰正在屋里整理培训笔记,就听到外面传来奶奶王秀花凄厉的哭嚎声和林满根沉重的斥责声。
“建国!建国!你开门啊!你非要逼死你爹娘和你弟弟一家吗?!”
林晓兰眉头紧锁,快步走了出去。
只见院子里,王秀花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头发散乱,模样凄惨。爷爷林满根站在一旁,脸色铁青,指着闻声出来的林建国骂道:“你个不孝子!分了家就六亲不认了是不是!你弟弟躺在床上快不行了,你侄儿侄女饿得嗷嗷叫,你就眼睁睁看着?”
林建国脸色难看,嘴唇紧抿。王秀娟站在丈夫身后,一脸担忧和无措。
林晓兰冷静地看着这场闹剧。二婶李彩霞确实还卧病在床,但爷爷奶奶显然将所有的压力和怨气都转移到了他们二房身上。
“爷爷奶奶,这是做什么?”林晓兰走上前,声音清冷,“二婶的病,我也尽力了,当时给的药方和钱,已经是仁至义尽。分家文书墨迹未干,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林满根赤红着眼睛瞪着林晓兰,“你二叔在采石场砸伤了腿,工头跑了,一分钱没拿到!现在家里两个病人,你让我们老两口怎么活?你们现在好了,吃香的喝辣的,就不能拉你亲弟弟一把?”
王秀花也哭着爬过来想抓林晓兰的裤脚:“兰丫,奶奶知道你有本事,你救救你二叔,救救这个家吧!以前是奶奶不对,奶奶给你磕头了!”说着竟真要往下磕。
林建国脸色一变,下意识要上前扶,却被林晓兰一个眼神制止。
“爷爷奶奶,你们这是道德绑架,是耍无赖!”林晓兰的声音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二叔受伤,我们同情。但分家了,就是两家人。我们的钱,是晓兰拼来的,是部队的合作款,每一分都有正经用途,要养家糊口,要供弟弟妹妹读书,要为我将来去省城发展做准备!我们没有义务,也没有能力去填一个无底洞!”
她目光扫过哭嚎的奶奶和愤怒的爷爷,语气斩钉截铁:“今天你们就是在这里哭到天黑,磕破了头,我也一分钱不会给!有困难,去找大队,去找公社!再在这里闹,别怪我不讲情面,把分家文书和之前的事情都捅出去,让全村人都评评理!”
她的强硬态度像一盆冰水,浇得林满根和王秀花一时愣住。他们没想到,去了趟省城回来的林晓兰,气势更盛,心肠更硬。
林满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晓兰:“你……你个狠心的丫头!”
王秀花则彻底撒泼,在地上打滚:“没天理啊!孙女要逼死爷爷奶奶了啊!”
周围的邻居已经被动静吸引,远远地看着,指指点点。
林建国看着状若疯魔的父母,心中最后一丝不忍也化为了悲凉和决绝。他上前一步,挡在女儿身前,对父母沉痛道:“爹,娘,你们回去吧。晓兰说得对,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建业的事,我会跟大队反映,但钱,没有。你们再闹,就别怪儿子……不认你们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却异常坚定。
林满根和王秀花看着仿佛脱胎换骨的儿子和冷若冰霜的孙女,再看看周围邻居异样的目光,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占不到便宜了。王秀花停止了哭嚎,林满根狠狠啐了一口,搀起老婆子,灰头土脸、骂骂咧咧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