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的气氛凝固到了极点,连空气中飘浮的尘埃似乎都静止了。
李淳罡那句“救你们”,听在韩貂寺耳中,怎么听怎么像是嘲讽。这位大内巨宦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指尖那枚猩红的念珠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李剑神,咱家敬你是前辈,但这并不代表咱家就真的怕了你。”
韩貂寺阴恻恻地说道,身上的大红蟒袍无风自动,三千红丝在袖口若隐若现,宛如活物,“既然前辈执意要拦路,那咱家也只能领教领教这断臂之后的一剑仙人跪,究竟还剩几分火候。”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一道平淡慵懒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李前辈,跟几条阉狗废什么话?直接砍了便是。”
随着这声音落下,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太古神山倾倒,瞬间笼罩了整个城门区域。
马蹄惊乱。
韩貂寺身后的御林军精锐,哪怕也是见过血的狠角色,此刻竟被这股气势压得连人带马齐齐后退,几匹劣马更是直接跪倒在地,口吐白沫。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向那道白色身影。
陈寒舟双手拢在袖子里,步履闲适,就像是刚睡醒出来遛弯的贵公子。在他身后,跟着两个女子。
一个是蒙着双眼、怀抱古琴的薛宋官。
另一个,则是一个扛着巨大向日葵的少女。
北莽杀手榜上的狠人,呵呵姑娘。
看到陈寒舟的那一瞬间,韩貂寺那双总是眯着的丹凤眼猛地睁圆了。
身为指玄境巅峰、号称最擅长指玄杀天象的高手,他对气机的感应敏锐到了变态的地步。在赵淳给的情报里,陈寒舟是强,但也只是“疑似天象”。
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哪里是什么天象?
这分明就是一尊披着人皮的洪荒巨兽!那体内蕴含的恐怖能量,就像是一座被强行压缩到极致的活火山,随时可能喷发出毁灭天地的岩浆。
尤其是陈寒舟看向他的眼神。
那种眼神,韩貂寺这辈子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那就是当年的“人屠”徐骁,在看着待宰的六国皇室时,那种漠视生命的冰冷。不,比那还要可怕,这是一种高维生物俯视蝼蚁的淡漠。
“人猫?”
陈寒舟停下脚步,目光在韩貂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他袖口那若隐若现的红丝上,嘴角勾起一抹厌恶的弧度,“一身的阴湿气,难闻。”
站在韩貂寺身旁的将士,此刻已经被这股气势压得脸色苍白,但他还是强撑着喊道:“大……大胆!见到韩公公,还不下跪!”
“聒噪。”
陈寒舟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微微偏头,目光落在了身后的两名女子身上。
薛宋官微微点头,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受到。
呵呵姑娘则是歪了歪头,显然是会了意。
下一秒。
“铮——!”
一声凄厉的琴音炸响。薛宋官怀中的古琴并未离手,但她那十根修长的手指已经在琴弦上化作了一片残影。音波如刀,裹挟着无形的指玄劲气,在空中划出数百道肉眼可见的波纹,直取韩貂寺的面门。
与此同时,呵呵姑娘一跃而起。
她没有花哨的招式,身形如同一只捕食的猎豹,借着琴音的掩护,整个人化作一道黄黑色的流光,瞬间切入了韩貂寺的防守死角。
“找死!”
韩貂寺厉喝一声,眼中杀机暴涨。
他虽然忌惮陈寒舟,但这不代表他会把这两个女流之辈放在眼里。
他双臂猛地一震,袖口炸裂,无数根猩红如血的丝线喷涌而出,如同漫天红蛇狂舞。
这便是他的成名绝技——三千红丝。
每一根红丝都灌注了他阴柔至极的指玄真气,切金断玉只若等闲,更能顺着对手的经脉钻入体内,绞碎心肝脾肺肾。
“给咱家破!”
红丝在空中织成一张大网,试图将琴音波纹和呵呵姑娘一网打尽。
然而,下一秒,韩貂寺的脸色变了。
那些原本无往不利的红丝,在接触到薛宋官的琴音波纹时,竟然像是遇到了克星。薛宋官的琴音里,不知何时竟夹杂了一丝极淡极淡的金光——那是这几日她在陈寒舟身边,被那溢出的佛门金刚气意所浸染的结果。
琴音不仅震散了红丝的攻势,更顺着红丝反震回去,震得韩貂寺气血翻涌。
就在韩貂寺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呵呵姑娘到了。
这姑娘打架从来不讲什么章法,就是一个字:狠。
她无视了几根红丝划破她脸颊的疼痛,手刀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直接刺向韩貂寺的腋下。
“滚!”
韩貂寺只能仓促回防,红丝缠绕成盾。
“噗!”
手刀刺入红丝盾三寸,虽然没能刺穿,但那股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将韩貂寺撞得向后滑行了数丈。
还没等他站稳,薛宋官的琴音再变。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音波,而是无数根细如牛毛的飞针,夹杂在音浪之中,铺天盖地而来。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韩貂寺挡住了大部分攻击,但他带来的那几十名御林军精锐就没那么好运了。在两大顶尖杀手的夹击余波下,这些人就像是麦子一样被成片收割。
鲜血染红了城门外的黄沙。
“该死!该死!你们都该死!”
韩貂寺披头散发,原本阴柔整洁的模样此刻狼狈不堪。
他引以为傲的三千红丝,已经被呵呵姑娘的手刀割断了大半,剩下一半也被琴音震得乱成一团麻。
他怕了。
不是怕这两个女人,而是怕那个一直负手站在远处、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的白衣男子。
陈寒舟虽然没有出手,但他身上的气机就像是一座无形的囚笼,死死锁住了这方天地。韩貂寺每一次调动真气,都感觉像是在泥沼中挣扎,十成实力顶多发挥出六成。
这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韩貂寺突然尖叫一声,整个人不退反进,体内气机疯狂燃烧,仅剩的红丝汇聚成一股巨大的红色钻头,企图强行在陈寒舟的气机封锁上钻出一个缺口。
然而,就在他刚冲出三步的时候。
一直看戏的陈寒舟,动了。
他没有用什么惊天动地的招式,只是轻轻抬起右脚,然后往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就像是踩在了韩貂寺的心脏上。
“咚!”
一声闷响。
韩貂寺那汇聚了毕生功力的一击,在陈寒舟面前三尺处,就像是撞上了一堵叹息之墙,瞬间崩碎。
红丝寸寸断裂,化作漫天红絮飘落。
韩貂寺整个人如遭雷击,鲜血狂喷,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将坚硬的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