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寒舟这一坐,顺带着把怀里的裴南苇也按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裴南苇的身子还是软的,被他这么一按,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连忙用手扶住桌子,这才勉强坐稳。她低着头,那张雍容华贵的脸蛋上,满是惊慌和无措,像一只被丢进狼群里的小羊。
“怎么?你有意见?”
陈寒舟抬眼,看向姜泥。
“我没有意见!”姜泥脖子一梗,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声音却比平时低了八度,“你陈大先生看上的东西,什么时候需要问别人有没有意见了?别说是抢个王妃,就是哪天你把太安城那位皇帝老儿的皇后抢回来,我也不会有意见!”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酸得倒牙。
李淳罡在一旁听得直乐。
陈寒舟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
“你这是吃醋了。”
他这话一出,姜泥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
“谁……谁吃醋了!你胡说八道!”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就炸了毛,“我就是觉得你……你这么做,跟那些山大王抢压寨夫人有什么区别?简直……简直是丢人!”
“丢人?”陈寒舟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了旁边那个从头到尾都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变成空气的裴南苇身上。
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捏住了裴南苇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你觉得丢人吗?”他问。
裴南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看着陈寒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又偷偷瞥了一眼对面那个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少女,嘴唇嗫嚅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能怎么说?
说丢人?她敢吗?昨晚这个男人在王府里的所作所为,她看得清清楚楚。说不丢人?那她成什么了?一个不知廉耻的荡妇?
“我……我……”裴南苇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泪珠在里面打着转,要掉不掉的,看起来分外可怜。
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要是换了别的男人,怕是早就心软了。
可陈寒舟只是觉得无趣。
他松开手,像是丢掉一件不好玩的玩具,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看来王妃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靖安王妃,你现在,只是我陈寒舟的丫鬟,听明白了吗?”
丫鬟?
她好歹也是名门闺秀,是明媒正娶的王妃,是离阳王朝艳名远播的绝色。
可在这个男人眼里,她连人都算不上。
巨大的屈辱和绝望,如同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她看着陈寒舟那张俊美却冷漠的脸,看着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她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
他真的会这么做。
“扑通”一声。
裴南苇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倒在了陈寒舟的面前。
她伏下身子,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那头散乱的青丝铺陈开来,像是盛开的黑色莲花。
“奴……奴婢……明白了。”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陈寒舟看着跪在脚下的裴南苇,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起来吧。”他淡淡地说道,“去,给我盛碗粥。还有,以后在我面前,不许再自称‘奴婢’,听着烦。”
“是……主人。”裴南苇颤抖着应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一旁,拿起碗筷,动作僵硬地开始盛粥。
陈寒舟不再理她,转头看向徐凤年。
“我们接下来去哪?”
徐凤年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姐夫,靖安王那边,就这么算了?他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你这么折辱他,我怕太安城那边……”
“太安城?”陈寒舟嗤笑一声,“那又如何?他那个皇帝哥哥要是觉得不爽,大可以派兵来打我。我正好也闲得慌,不介意陪他们玩玩。”
徐凤年彻底没话说了。
行吧,您是大爷,您说了算。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跟自己这位姐夫讲道理,讲规矩,纯属对牛弹琴。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他想不想,没有他敢不敢。
一顿早饭,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吃完了。
陈寒舟吃完后,便带着裴南苇上了楼。
姜泥气鼓鼓地回了自己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徐凤年看着这一地鸡毛,头疼得厉害。他揉了揉太阳穴,对李淳罡苦笑道:“前辈,这叫什么事啊。”
李淳罡剔着牙,满不在乎地说道:“挺好的。女人嘛,就得敲打敲打,不然容易蹬鼻子上脸。那小子做得没错。”
徐凤年无语问苍天。
……
而青州城,炸开了锅。
靖安王妃裴南苇,被北凉世子的姐夫当众从王府里抢走,并且大摇大摆地带回了客栈。
靖安王府非但没有派兵追赶,反而大门紧闭,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个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短短半天之内,传遍了青州城的大街小巷。
城南的茶馆里,说书先生口沫横飞,将昨夜靖安王府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编成了一段新的评书。
“话说那黑衣仙人陈寒舟,单人独骑入王府,面对靖安王三百死士,只是大袖一挥!只听‘轰’的一声,三百甲士,灰飞烟灭!靖安王当场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更是主动献上自家王妃,只求仙人饶命!”
“那陈仙人是何等人物?岂会看上他一个小小藩王的婆娘?本是不屑一顾,可那裴南苇却是哭着喊着,非要跟着仙人走,说是在王府里待腻了,想去见识见识外面的天地!你们说,这叫什么事?”
茶客们听得是如痴如醉,拍案叫绝。
“好!这北凉来的人,就是霸气!”
“什么靖安王,在人家仙人面前,跟条狗没什么区别!”
“可不是嘛!我听说啊,那靖安王和他儿子,在仙人寝殿外面,跪了一整夜呢!今天早上,还是那位‘前王妃’扶着墙出来的,啧啧,那场面……”
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在城中疯狂传播。
虽然细节各有不同,但核心内容却惊人的一致:靖安王赵衡,这位青州的土皇帝,被人把脸按在地上,狠狠地踩烂了。
而踩他脸的人,正是那个来历神秘的,北凉世子的姐夫,陈寒舟。
一时间,陈寒舟这个名字,在青州城里,几乎成了神魔的代名词。
有人敬畏,有人恐惧,也有人幸灾乐祸。
那些平日里被靖安王府欺压的商贾百姓,私下里更是拍手称快,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青州城里的各方势力,那些安插在各处的探子,更是第一时间将这份惊天动地的消息,用最快的速度送了出去。
送往太安城。
送往北凉。
送往天下各处。
所有人都知道,青州这潭水,被陈寒舟这一颗石子,彻底搅浑了。
而此时,处于风暴中心的靖安王府,却是一片死寂。
水云轩已经被彻底封锁,昨夜在那里当值的下人,舞女,乐师,凡是活下来的,一百三十七口,全部被秘密处死。
尸体被连夜拉到城外,一把火烧成了灰。
王府深处的书房里。
赵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常服,正坐在书案前,亲手研墨。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仿佛昨夜那场惊天动地的羞辱,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只有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眼底那抹怎么也化不开的阴鸷,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赵珣跪在地上,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惨白如纸。
他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像个没事人一样,在那里不紧不慢地磨着墨。
这种压抑的气氛,比直接的打骂,更让他感到恐惧。
“父王……”赵珣终于忍不住,声音沙哑地开口,“我们……就这么算了?”
赵衡手中的墨锭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道:“不算了,又能如何?你带兵去客栈,把他抓回来?”
赵珣的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块烙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带兵去抓?
他一想到昨晚那三百死士瞬间化为血雾的场景,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那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
“废物。”赵衡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他放下墨锭,拿起笔,在面前的宣纸上,写下了三个字。
陈寒舟。
那三个字,力透纸背,笔锋凌厉,充满了无穷的怨毒和杀意。
“父王,您的意思是……”赵珣看着那张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硬来,是死路一条。”赵衡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此人武功已入神魔之境,非人力可敌。想要杀他,只能用计。”
他顿了顿,拿起另一张纸,又写下了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