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仿佛要将天地都从中斩开的黑色剑气,缓缓消散。
天空之上,那黑压压的雷云,也随之褪去。
阳光,重新穿透云层,洒落在这片死寂的听潮湖畔。
温暖的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却驱不散他们心底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寒。
陈寒舟手腕一翻。
那柄散发着滔天凶气的漆黑长剑,化作点点黑光,凭空消失。
他负手而立,神情淡然,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剑,只是随手为之。
全场,死一般寂静。
针落可闻。
“咕咚。”
褚禄山那庞大的身躯瘫软在地,喉咙里发出一声艰难的吞咽,脸上的肥肉,早已停止了颤抖,只剩下呆滞。
他身旁的徐凤年,同样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圆睁,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着不远处那个挺拔的背影,如同在仰望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岳,又像是在仰望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明。
一剑……
仅仅一剑!
一品金刚境的楚狂奴,就这么没了?
连一丝血肉,一根骨头,都未曾留下!
徐渭熊站在陈寒舟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那双总是清冷如霜的眸子里,风起云涌。
她知道他很强。
却从未想过,他竟强到了如此地步!
那股剑意,那柄凶兵,那一剑的风情……
她那颗高傲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震撼。
而站在不远处的姜泥,一双灵动的眸子,早已变成了星星眼。
她的小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一双小拳头紧紧攥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
寒舟哥哥,天下第一!
听潮阁内。
凭栏而立的南宫仆射,握着绣冬春雷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她看着湖畔那个男人的背影,那双总是淡漠的眸子里,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火焰。
太强了!
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与此同时,听潮阁顶楼。
毒士李义山看着下方湖畔的陈寒舟,那双洞悉世事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难明的神色。
他轻声感叹。
“北凉,这是出了一条真龙啊……”
……
湖畔的死寂,不知持续了多久。
终于,被一道身影打破。
徐渭熊收回心神,那双锐利的眸子,缓缓落在了不远处还瘫坐在地上的徐凤年身上。
徐凤年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也顾不上拍去身上的尘土,连滚带爬地,朝着陈寒舟冲了过去!
“噗通!”
徐凤年跑到陈寒舟面前,没有丝毫犹豫,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仰着头,脸上写满了狂热与崇拜,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
“姐夫!”
“求你!收我为徒!”
陈寒舟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徐凤年。
他没有开口。
徐凤年却急了,抱着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
“姐夫!你就教教我吧!刚才那一剑,太帅了!我也想学!”
“只要你教我,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陈寒舟看着他这副鼻涕都快蹭到自己裤腿上的模样,一脸的嫌弃,连忙开口讲道。
“滚一边去,你不配。”
声音不大,却像是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将徐凤年浇了个透心凉。
他脸上的狂热,瞬间僵住。
不……不配?
徐凤年整个人都傻了。
陈寒舟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继续讲道。
“等你什么时候,能领悟自己的剑意,我或许会考虑一下。”
话音落下。
徐凤年那双黯淡下去的眸子,瞬间又亮了起来!
剑意?
就是说,还有机会!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由悲转喜,连忙点头哈腰。
“是是是!姐夫说的是!我一定好好练!一定早日领悟剑意!”
就在他欣喜若狂之际。
一股让他毛骨悚然的寒意,从背后袭来。
徐凤年脸上的笑容一僵,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扭过僵硬的脖子。
不远处,他二姐正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
徐凤年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也顾不上再抱大腿,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姐夫说的是,我现在就去练剑!”
“姐夫!二姐!我先……我先走了!”
他说着,想也不想,转身就跑,那速度,比兔子还快,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看着徐凤年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徐渭熊轻轻叹了口气。
旋即,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陈寒舟,那复杂的眼神中,有震撼,有好奇,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也离开了听潮湖畔。
徐渭熊刚走。
一道带着香风的纤细身影,便跑到了陈寒舟的身边。
“寒舟哥哥!”
姜泥仰着那张写满欢喜的小脸,拉住他的手,用力地晃了晃。
“你刚刚那一剑,好厉害!我也要学!”
陈寒舟看着她那满眼期待的模样,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等你什么时候,能突破指玄,我就教你。”
“真的?”
姜泥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
“真的。”
陈寒舟笑着点头。
“太好了!”
姜泥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她眼珠一转,又拉着陈寒舟的衣袖,献宝似的说道。
“对了,寒舟哥哥,李前辈刚刚教了我一套剑法,我练给你看,好不好?”
“好。”
陈寒舟笑着应下。
就在这时。
一直站在柳树下的李淳罡,缓缓走了过来。
他死死地盯着陈寒舟,沉声问道。
“刚才那柄剑,从何而来?”
陈寒舟看向李淳罡,语气平静地回答。
“上古,蚩尤剑。”
蚩尤剑?
李淳罡眉头微皱,在脑海中搜寻着这个名字,却一无所获。
他摇了摇头,感慨道。
“老夫从未听过。”
“但此剑,乃大凶之物,煞气太重,你当慎用。”
“用得多了,恐被反噬心智,沦为剑奴。”
陈寒舟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前辈放心,我有分寸。”
李淳罡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一旁的姜泥,却不乐意了。
她嘟着嘴,直接拉起陈寒舟的手,就往另一边走。
“好啦好啦,李前辈,寒舟哥哥还要看我练剑呢!”
陈寒舟被她拉着,有些无奈地,跟着她走了几步。
李淳罡没有多言,看着陈寒舟离去的背影,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如此剑法,当真是人间剑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