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内,那股席卷天地的磅礴气浪,来得快,去得也快。
狂风骤歇,汇聚于天际的乌云缓缓散去,温暖的阳光重新洒下。
一切,重归于平静。
盘膝而坐的剑九黄,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原本浑浊、总是带着几分谄媚与疲惫的老眼,此刻竟变得清澈。
他周身那股冲霄的气息已然尽数收敛,整个人看上去与先前并无二致,依旧是那个貌不惊人的糟老头子。
可只要站在他面前,便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锋芒!
他站起身,身形挺拔如松,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佝偻。
他迈开步子,走到了陈寒舟面前。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也没有多余的言语,他只是对着陈寒舟,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一剑,老夫……多谢了。”
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感激。
若无陈寒舟那一剑点拨,他或许穷尽余生,也未必能勘破那最后一层迷障,重回巅峰。
陈寒舟侧身避开半礼,伸手将他扶起,笑了笑。
“老黄言重了。”
“你游历江湖三年,心中早已有了丘壑万千,重回指玄,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
剑九黄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说得好!水到渠成!”
那笑声洪亮而爽朗,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快意与勘破迷障的豁达,再无半分往日的压抑。
他重重地拍了拍陈寒舟的肩膀,眼中满是欣赏。
“你小子,对老夫的胃口!”
说完,他也不再多言,转身走到演武场的角落,重新盘膝坐下。
“你先练,老夫先稳固一下境界。”
声音传来,人已入定。
他刚一坐下,姜泥便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亮得吓人,死死地拽着陈寒舟的衣袖,整个人都快挂了上去。
“寒舟哥哥!寒舟哥哥!”
她仰着小脸,声音又甜又急。
“你现在就教我好不好!”
陈寒舟看着她那副恨不得把“崇拜”两个字写在脸上的小模样,有些好笑。
“砰。”
他屈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笑着讲道。
“贪多嚼不烂。”
“先把你自己的根基打好,这剑法,早晚会教你。”
姜泥捂着额头,不满地鼓起了腮帮子,小声咕哝。
“好吧……”
她嘴上虽这么说,却还是乖乖地松开了手,走到另一边,盘膝坐下,闭上眼,继续吐纳修炼。
她对陈寒舟的话,向来是无条件信服的。
演武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淳罡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双眸闪过一抹谁也看不懂的复杂光芒。
陈寒舟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了那只被剑九黄放在地上的剑匣前。
他弯腰,单手将剑匣托起。
他没有再去看剑九黄,也没有去回忆,只是闭上了眼。
脑海中,那八式剑法,从龙蛇走到八仙,一招一式,清晰无比地流淌而过。
下一刻,他睁开了眼。
“铮——”
他手掌在剑匣上轻轻一拍,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演武场。
第一柄长剑,应声出鞘,如一道流光,悬浮于他身前。
陈寒舟没有动,只是心念微动。
“剑一,一剑开尘走龙蛇!”
话音未落,空中长剑已然动了!
剑光乍起,剑气纵横,同样是龙蛇虚影,可在陈寒舟的施展下,那龙影更添三分神韵,蛇影更具七分诡谲!
一剑出,霸道绝伦,却又灵动自如,仿佛真正有龙蛇在空中嬉戏!
不等剑势散尽,陈寒舟的声音再次响起。
“剑二,两仪相生并蒂莲!”
“铮!”
第二柄剑飞射而出,与第一柄剑交错盘旋,剑光流转,化作一朵含苞待放的剑气莲花,阴阳相济,生生不息。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凝滞。
一旁的李淳罡,瞳孔微微一缩。
他看得分明,陈寒舟施展这两剑,根本不是在模仿,而是在理解了其剑意内核后,用自己的方式,将其完美地重现,甚至……更胜一筹!
这怎么可能?
他才只看了一遍!
李淳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可场中的陈寒舟,却没有丝毫停顿。
“剑三,剑上剑气重三斤!”
“剑四,浮沉飘摇四朵云!”
“剑五,风雪西天送观音!”
……
“剑八,临终一曲八仙跪!”
“铮铮铮——”
一柄又一柄长剑从匣中飞出,在他周身环绕飞舞。
时而重若泰山,时而轻如鸿毛。
时而肃杀凄美,时而悲凉壮阔。
八式剑法,八种截然不同的剑意,被他信手拈来,无缝衔接,仿佛这套剑法本就是他所创,早已演练了千百遍!
整个演武场,剑气激荡,剑光纵横,异象纷呈!
终于,随着最后一式“八仙跪”的悲凉曲调落下,陈寒舟一声轻喝。
“收!”
漫天剑光,五柄长剑,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在一阵清脆的剑鸣声中,化作八道流光,精准无比地飞回了剑匣之中。
“咔哒。”
剑匣合拢。
陈寒舟扶着剑匣,静静地站在原地,神色平静。
整个演武场,死一般的寂静。
远处盘膝吐纳的姜泥,早已被他的动静惊醒,她睁着一双大眼睛,小嘴微张,彻底看傻了。
角落里稳固境界的剑九黄,也睁开了眼,看着陈寒舟,那张刚刚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老脸,此刻写满了怀疑人生。
一遍……
就一遍!
自己苦修了几十年,融汇一生心血才创出的剑法,这小子……就看了一遍,就全会了?
还用得比自己都好?
剑九黄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另一边,李淳罡同样也死死地盯着陈寒舟,那双阅尽沧桑的眸子里,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疯子!
怪物!
一遍就会!
这已经不是天赋两个字可以解释的了!
这是妖孽!是万古不出的妖孽!
他李淳罡自诩十六岁入金刚,二十四岁跻身天象,已是旷古烁今的天才。
可他自问,自己年轻时,也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他本以为,姜泥那天生剑胚的资质,已是这江湖百年不遇的奇才。
可现在……
他看着场中的陈寒舟,又看了看一旁还在发呆的姜泥。
李淳罡心中不由感叹。
这天下,怕是又要出一个王仙芝了!
不,甚至比当年的王仙芝,还要更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