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燕子江两岸,无数隐藏在芦苇荡、水湾里的水寨,都因为那个从北莽传来的消息,彻底沸腾了。
“一座金山!买陈寒舟的人头!”
“奶奶的,干了这一票,下半辈子,不,下十辈子都不用愁了!”
“听说那姓陈的是个硬茬, 是北凉王的女婿,身边高手如云。”
“高手?能有几个高手?咱们燕子江上,数万兄弟,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没错!他现在就在江上!这是咱们千载难逢的机会!”
“传我命令!所有船只,全部出动!今天,就是咱们燕子江水匪,扬名立万的日子!”
一个个水寨的大当家,双眼通红,被那座虚无缥缈的金山,彻底冲昏了头脑。
无数破旧的渔船、改装的战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朝着江心的那艘巨大渡船,包围而去。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
而就在这些水匪疯狂集结之时。
燕子江最深处,一处深不见底的江底洞窟之中。
这里暗无天日,水压足以将钢铁碾成粉末。
一头身长近百丈的庞然大物,正盘踞在此,沉沉地睡着。
它形似巨蟒,却头生独角,腹下有四足雏形,浑身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淤泥般的肥厚血肉,散发着腥臭与腐朽的气息。
突然。
它那紧闭的,如同两盏巨大灯笼般的眼睛,猛地睁开!
一抹贪婪与暴虐的凶光,在黑暗的江底,一闪而逝。
一股精纯到让它灵魂都在战栗的龙威,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它的感知之中!
那股龙威,虽然还不算强大,但其纯粹与高贵,却远胜于它体内驳杂的龙气!
紧接着,它又闻到了一股味道。
一股让它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的,浓郁到极致的气血芬芳!
那气血,如同天上的太阳,炽热,磅礴,充满了无穷的生命力!
若是能吞了……
若是能将那龙威与气血的主人吞噬……
它绝对可以一步登天,彻底化去这身肥肉,化为真正的蛟龙,甚至……一窥那传说中的真龙之境!
恶肥蛟的身躯,在江底兴奋地扭动起来,搅得整片水域暗流汹涌。
但它并没有立刻冲动。
数十年的沉睡,让它拥有了一丝不属于野兽的狡猾。
它能感觉到,那股气血的主人,很强。
它要等。
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
甲板上。
陈寒舟,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就在刚才,他清晰地感觉到水下有东西。
‘恶肥蛟……’
陈寒舟瞬间变想起了水下这头恶蛟。
想来是当年谢观应斩杀南宫仆射的母亲,导致其母龙气溃散,被这头肥蛇窃取了一丝,这才有了如今这头不伦不类的恶蛟。
若是自己吸收这股龙气,那自己的龙神功必能更上一层楼。
思及此,陈寒舟的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船头,正在笨拙比划着剑招的徐凤年,眼角余光瞥见陈寒舟睁开了眼睛。
他立刻停下动作,颠颠地跑了过去。
“姐夫,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陈寒舟的目光从深邃的江水中收回,瞥了他一眼,摆了摆手。
“没事,好好练你的剑。”
“哦,好!”
徐凤年应了一声,也不敢多问,又跑回船头练剑。
不远处,储禄山那座肉山立在甲板上,一双小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徐凤年。
他看了一会儿,又将目光投向了陈寒舟。
他心中的震撼,至今未平。
许久之后,徐凤年练得满头大汗,终于停下来休息。
他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大口喘着气。
储禄山立刻凑了过去,那巨大的身躯,让甲板都倾斜了几分。
“世子,歇会儿。”
他说着,递过去一个水囊。
徐凤年接过水囊,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这才缓过劲来。
储禄山看着他,脸上的肥肉挤在一起,小心翼翼地问道。
“世子,我斗胆问一句。”
“前些天,那个动静……是不是……是不是姑爷弄出来的?”
徐凤年一愣,擦了擦嘴角的汗。
“什么动静?”
储禄山见他没反应过来,急了,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比划起来。
“就是那个……那个火人啊!几十丈高,把天都烧红了那个!”
徐凤年听到“火人”两个字,这才恍然大悟。
他看着储禄山那副又急又怕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你这颗球,总算还不算太蠢。”
得到肯定的答复,储禄山脸上的肥肉猛地一颤。
他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真的是姑爷!
储禄山谄媚地笑着,凑得更近了些。
“我的乖乖,殿下,姑爷那……那到底是什么功法?我听都没听说过啊!”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什么样的功法,能有如此毁天灭地的威能?
徐凤年看着他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中的那点优越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得意地笑了笑,学着李淳罡的模样,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
“那可不是什么功法。”
“不是功法?”
储禄山更懵了,那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徐凤年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背着手,踱了两步。
“那是法相。”
那双小眼睛,瞪得滚圆,里面写满了极致的惊骇与不可置信!
“法……法相?!”
他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
作为北凉王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他当然知道“法相”二字,代表着什么!
是自身之道与天地法则交融后,显化出的形态!
是只有踏入了天象境,甚至陆地神仙境的绝顶人物,才有可能拥有的无上神通!
可……可姑爷他……
储禄山猛地转头,看向那个依旧在闭目养神的陈寒舟。
他不是指玄境吗?!
一个指玄境,凝聚出了法相?
这……这怎么可能?!
储禄山感觉自己的脑子,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徐凤年看着储禄山那副被吓傻了的模样,心中别提多舒坦了。
他哼着小曲,走到李淳罡身边,继续请教剑法去了。
只留下储禄山一个人,呆立在原地,如同一尊被风化了的石像。
时间一点点过,船行在江面,夜幕降临。
江面上升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
众人都各自回房歇息。
甲板上,只剩下宁峨眉和凤字营的将士,在警惕地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