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北凉王府军营。
肃杀之气弥漫在空旷的校场之上。
北凉王徐骁身着那套象征着赫赫战功的黑色甲胄,冰冷的铁片折射着清晨的寒光。
他双目微阖,任由副将为他系上最后一片护心镜。
“王爷,都点齐了。”一名身材魁梧的副将沉声禀报。
徐骁缓缓睁开眼,那双曾让无数敌军闻风丧胆的眸子里,此刻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多少人?”他淡淡问道。
“回王爷,按您的吩咐,亲卫营中挑选了两百名精锐,人人都是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好手,以一当十。”
“嗯。”徐骁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副将递来的头盔,利落地戴上。
冰冷的面甲缓缓放下,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进京。”
话音落下,他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身后,两百名同样身披重甲、沉默如铁的北凉铁骑,齐刷刷地跨上战马。
没有战鼓,没有号角,只有铁甲叶片碰撞的细碎声响和战马不安的嘶鸣。
徐骁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听潮阁的方向,目光复杂,随即猛地一拉缰绳。
“驾!”
战马长嘶一声,四蹄翻飞,如一道黑色闪电,率先冲出军营大门。
身后,两百铁骑轰然而动,卷起漫天尘土,如一条黑色的钢铁洪流,朝着京城的方向,滚滚而去。
……
黄昏时分,车队抵达了一座名为青阳的小镇。
小镇不大,但因地处交通要道,来往商旅众多,倒也显得颇为热闹。
魏叔阳寻了一家看起来最干净气派的“悦来客栈”,包下了一个独立的小院。
舟车劳顿,姜泥和鱼幼薇早就累得不行,一进房间便倒在床上不愿动弹。
青鸟则默默地去检查马匹和安顿行李,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徐凤年却是截然相反,他对这初次踏足的江湖充满了新鲜感和好奇心。
魏叔阳看着徐凤年那副跃跃欲试的猴急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嘱咐他江湖险恶,晚上不要乱跑,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徐凤年嘴上“哦哦”地应着,心里却压根没当回事。
他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琢磨着怎么溜出去见识一下这青阳镇的夜景,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幕让他脚步顿住的场景。
只见陈寒舟和鱼幼薇并肩朝着院子深处的一间上房走去,而姜泥,那个平日里恨不得离自己八丈远的小丫头,此刻竟像个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屁股后面。
看那架势,竟是打算跟着他们一起进屋。
“嘿!你干嘛去?”
徐凤年心里那点纨绔子弟的“警觉性”瞬间上线,三两步冲了过去,一把拉住了姜泥的手腕。
姜泥被他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他,顿时不耐烦地甩了甩手:“你干什么?放开!”
“我问你想干什么?”徐凤年压低了声音,一副审问的架势,“天都黑了,你跟着我姐夫他们去房间做什么?”
姜泥理直气壮地扬起下巴:“我去找幼薇啊,今晚我要跟她一起睡!”
“不行!”徐凤年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
开什么玩笑!
他虽然武功稀烂,但在某些方面的“见识”可自认不浅。褚禄山那老胖子平日里可没少给他灌输这些男男女女的道道。
姐夫那是什么人?人形!鱼幼薇又是那般娇媚动人,两人独处一室,孤男寡女,干柴烈火……那必然是有“夜生活”的!
姜泥这丫头片子傻乎乎地跟进去,岂不是成了那瓦亮瓦亮的电灯泡?太不识趣了!
“为什么不行?”姜泥被他这蛮横的态度气到了,杏眼圆瞪。
“什么为什么不行?”徐凤年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上上课,他凑近了些,用自以为很成熟的语气说道。
“人家晚上有正事要办,有……夜生活!你懂不懂?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跟着凑什么热闹?要去跟青鸟睡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姜泥的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气,跺着脚想把手抽回来,“我就是要跟幼薇睡,你管得着吗!”
“我怎么管不着了?”徐凤年非但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一副“我是为你着想”的痛心疾首模样,“我姐夫和我未来姐夫夫人要办正事,你跟着瞎搅合什么?你这丫头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也不管姜泥如何挣扎,半推半搡地就将她往院子另一头的客房推去。
青鸟刚把行李安顿好,正准备回房,就看到徐凤年像拎小鸡仔似的,把张牙舞爪的姜泥给拎了过来。
不远处,正准备进屋的陈寒舟和鱼幼薇也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鱼幼薇听清了徐凤年那番“高论”,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顿时忍俊不禁,用袖子掩着嘴,香肩不停地颤抖,一双美目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陈寒舟则是嘴角噙着一抹淡笑,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
姜泥被徐凤年推得一个踉跄,回头看到那两人憋笑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你们两个!看我笑话是吧!
“徐凤年!你放开我!”姜泥气急败坏,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
“放开你干嘛?让你去当电灯泡吗?”徐凤年把她推到青鸟面前,义正言辞地说道,“青鸟,看好这丫头,今晚让她跟你睡,别让她乱跑,打扰我姐夫休息。”
青鸟看着姜泥那副快要气炸了的表情,清冷的眸子里也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
她配合地点了点头,伸出手,十分自然地拉住了姜泥另一只手腕。
“你……你们!”姜泥感觉自己像是被两个狱卒给押住了,彻底没了反抗的余地。
“好了好了,”徐凤年拍了拍手,觉得自己成功解决了一桩家庭矛盾,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对着姜泥语重心长地说道,“别不高兴了,我这也是为你好,等以后……以后有机会,你再跟鱼幼薇睡嘛。”
姜泥气得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狠狠地剜着他。
青鸟拉着依旧在闹别扭的姜泥,转身朝房间走去。
路过徐凤年身边时,她脚步微顿,看了一眼姜泥那气鼓鼓的侧脸,淡淡开口。
“世子说得对,以后……会有机会的。”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
可这话落入不同人的耳中,却品出了截然不同的味道。
徐凤年一听,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连连点头附和:“对对对!青鸟你看,还是你识大体!不像这丫头,一点都不懂事!”
她瞬间明白了青鸟话里的深意。
“你们……早点休息。”徐凤年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心满意足地摆了摆手,转身就准备回自己房间去研究剑法。
“得嘞!”他哼着小曲,心情大好,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又聪明又体贴,为姐夫的幸福生活扫清了障碍,简直功不可没。
看着徐凤年那得意洋洋的背影,姜泥恨得牙痒痒。
青鸟拉着她进了房间,关上房门,隔绝了院子里的视线。
“噗嗤。”
一进屋,青鸟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还笑!”姜泥一把甩开她的手,气鼓鼓地坐到床边,抱着手臂,把头扭到一边,“你们都合起伙来欺负我!”
青鸟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戳了戳她气得像包子一样的脸颊。
“好了,别气了。”
青鸟看着她这副又羞又恼的可爱模样,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她凑到姜泥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
“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