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银盘,高悬在波士顿清冽的夜空。
月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洒在后湾区那些整齐划一的、由褐色砂石砌成的联排别墅上。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煤气路灯在寒风中闪烁着昏黄的光晕,拉长了林承志独自前行的身影。
他严格按照邀请函的要求,没有携带任何随从,没有乘坐马车,步行穿越了数个街区。
他穿着深黑色西装,外面罩着厚呢大衣,领口竖起,遮挡着寒风,也半掩着面容。
那枚摩根赠与的金质徽章被他小心地别在内袋靠近心脏的位置。
那片刻画着几何图案的云母片,放在西装上衣的口袋里,触手可及。
阿灵顿街117号。
一栋看起来与其他豪宅并无二致的四层建筑。
黑色的铁艺大门紧闭,窗户后面一片漆黑,了无生气。
门廊上方,一个雕刻着常春藤花纹的石质门楣,暗示着某种不寻常。
林承志在门前驻足片刻,让自己纷乱的心绪平静下来。
他伸手,握住了冰冷的黄铜门环,轻轻叩击了三下。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回音。
等待了大约一分钟,厚重的大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灯光透出,门后的黑暗深邃得如同巨兽的口。
一个身影完全融入黑暗之中,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瘦削、穿着修士黑袍的轮廓。
“你为何而来?”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直接而突兀,没有任何问候。
林承志心中凛然,知道考验已经开始了。
他记起隐形文字的提示“入门之阶,始于静默”,以及“回答守门人的三个问题”。
这应该就是第一个问题。
林承志没有犹豫,用清晰平稳的声音回答,引用了邀请函上的箴言。
“为寻光而行,为探访地心,寻求隐藏之石。”
门后的沉默持续了几秒,仿佛在审视答案的真谛。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光在何处?”
这是一个哲学性的问题。
林承志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先贤的答案。
从柏拉图洞穴隐喻的洞外之光,到阳明心学的“心即理”,再到共济会象征性的“东方之光”。
不能简单地引用教条。
林承志略微沉吟,回答道:“光在几何的和谐中,在物质的法则里,也在寻求者永不熄灭的内心。”
这个答案,既符合共济会对几何和理性的推崇,隐含了林承志作为穿越者和科学信奉者的独特认知,强调了主观能动性。
又是一段令人压抑的沉默。
门后的黑暗仿佛更加浓郁了。
终于,第三个问题传来,语气更加凝重:
“你带来什么,又愿意留下什么?”
林承志明白,这是在询问他的“资格”和“代价”。
他带来了什么?财富?知识?东方的智慧?
他愿意留下什么?偏见?怯懦?过去的束缚?
林承志从内袋中取出那枚摩根赠与的金质徽章,握在掌心,另一只手拿出那片云母几何图案。
他平静地说道:“我带来引荐的印记与求知的凭证。
我愿意留下无知的傲慢与狭隘的自我,以谦卑之心,学习永恒的法则。”
回答不卑不亢,表明了来历(摩根引荐),展现了准备(云母密码),表达了态度(谦卑学习)。
话音落下,大门完全悄无声息地向内打开。
那个黑袍守门人侧身让开通道。
他依旧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面容,只能感觉到一双异常明亮、仿佛能看透灵魂的眼睛扫过林承志。
“进去吧,求知者。记住你方才的话语。”
守门人沙哑地说,然后如同幽灵般退入更深的黑暗。
林承志迈步跨过门槛,身后的大门立刻无声地关闭,彻底隔绝了外界。
门厅内并非一片漆黑,墙壁上镶嵌着一种发出柔和白光的特殊矿石,光线不足以照亮全部,却足以勾勒出惊人的景象。
门厅异常高大,呈圆形,支撑的柱子上雕刻着复杂的、充满象征意义的图案。
金字塔、全视之眼、蜜蜂、锚、尺规……
脚下是黑白相间的棋盘格大理石地面,象征着光与暗的永恒对立。
空气凝滞,带着古老尘埃、香料和一种类似臭氧的特殊气味。
一种低沉、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吟诵声,在空间中隐隐回荡,增加了神秘和肃穆的氛围。
守门人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跟随的手势,转身沿着一条宽阔的、向下延伸的石阶走去。
林承志紧跟其后,能感觉到石阶的古老和磨损,两旁的墙壁上刻满了难以理解的符号和箴言。
两人向下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仿佛深入了地底。
来到了一扇巨大的、由整块黑色石材打磨而成的石门前。
石门光滑如镜,上面没有任何明显的把手和锁孔。
只在中心位置,有一个凹陷下去的、与林承志手中云母片形状完全一致的复杂几何图案。
守门人停在石门前,转身面向林承志,伸出了枯瘦的手,意思很明显。
林承志会意,将那片薄薄的云母片递了过去。
守门人接过云母片,将其精准地嵌入石门上的凹陷处。
严丝合缝!
下一刻,云母片上的几何线条仿佛被注入了能量一般,亮起了柔和的白光。
光线沿着石门上原本看不见的纹路迅速蔓延。
瞬间勾勒出一个庞大、繁复、充满动态美感的发光几何网络!
低沉而沉重的机括声从石门内部传来,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巨兽正在苏醒。
巨大的黑色石门,没有任何外力推动。
开始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向内旋转开启,露出了后面……一片令人目眩的光明。
林承志眯起眼睛,适应着突然增强的光线。
他看到了一个无比宏伟、灯火通明的大厅!
与门外幽暗深邃的通道形成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