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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厉十八年,夏中。

帝都,通天阁深处,一座被无数层叠符文与空间褶皱包裹的禁忌之地——“万象天机阁”。此处并非存放寻常典籍之所,而是仙朝耗费无数心血,收集、封存、研究历代纪元更迭时残留的天地烙印、大道碎片乃至文明终末影像的绝密禁地。其底层,更是充斥着混乱、庞杂、足以令寻常修士道心崩毁的“纪元残影”。

雷璟身着素白常服,神情平静地立于底层入口。身后是天枢阁老与数位气息渊深、专精神魂守护与阵法的元婴长老,他们面色凝重,已在此布下重重防护法阵。

“殿下,残影之中,光怪陆离,真幻难辨,所见所闻,皆可能是某个失落时代最后的哀鸣,亦可能是大道崩坏时的疯狂回响。谨守本心,混元归一,若觉不妥,立刻以神念触动此符,我等即刻接应你出来。”天枢阁老将一枚温润的玉符交到雷璟手中,郑重嘱咐。

“有劳阁老与诸位长老护法。”雷璟微微颔谢,深吸一口气,混元道体自然流转,周身气息圆融内敛,仿佛一方独立的小天地。他不再犹豫,一步踏入了那光怪陆离的入口。

刹那间,时空颠倒,万象纷呈!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燃烧的星海,无数星辰在哀嚎中陨落,炽热的风暴撕扯着他的神念;转瞬间,又似沉入无尽深海,冰冷与死寂包裹一切,唯有巨大的、不可名状的阴影在黑暗中蠕动;下一刻,他眼前浮现出繁华到极致的文明景象,楼宇参天,符文列车穿梭云间,但转眼间,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种诡异的灰色光芒中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混乱!庞杂!疯狂!悲伤!绝望!

无数个时代终结时的最后画面,无数种大道崩坏时的扭曲法则,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雷璟的心神。他感觉自己就像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这信息的洪流撕碎、同化。

但他紧守灵台一点清明,《混元一气诀》运转到极致。他的混元道体不再试图去“理解”或“记忆”这些残影,而是如同一个包容万物的基点,任由这些混乱的信息流过、冲刷,他则于这冲刷中,体悟着那亘古不变的“存在”与“消亡”的对立与转化,感受着那超越具体文明形态的、大道本身的“呼吸”与“脉动”。

他看到了“火”的纪元,万物焚尽,归于炽热虚无;看到了“水”的纪元,生命在无尽的汪洋中诞生又湮灭;看到了“机械”的纪元,钢铁与灵能交织的文明最终被自身的造物反噬……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仿佛连时间都已死寂的绝对虚无残影中,雷璟的心神猛地一颤!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与北溟那“寂灭”之力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气息!那并非具体的影像,而是一种“概念”的残留——一种追求将万物归于“太初之无”,否定一切“存在”本身意义的冰冷意志!

“归无……是一切之终……” 一个模糊的意念碎片掠过他的感知。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混元玉佩微微发热,将他从这危险的感悟边缘拉了回来。

外界,护法的天枢阁老等人见雷璟身形微晃,脸色瞬间苍白,但气息尚稳,连忙稳住阵法,并未立刻中断。

雷璟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宇宙生灭的景象缓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明悟。他退出了万象天机阁。

“殿下,感觉如何?”天枢阁老关切地问道。

雷璟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见识了诸多‘死法’,方知‘活着’之不易,亦知我仙朝所行之道,欲纳万界于掌中,使其有序共存,是何等宏愿,亦是何等……逆天而行。”

他顿了顿,看向天枢阁老,语气凝重:“其中一道残影,涉及一种名为‘归无’的终极概念,与北溟‘寂灭’同源,其存在本身,似乎就是为了抹消一切‘存在’。这恐怕……并非此方宇宙自然诞生之理。”

天枢阁老闻言,面色剧变:“殿下是说……域外天魔,乃至北溟之患,其根源可能……来自天外?”

“未尝可知。”雷璟没有肯定,但眼神说明了一切。这次历练,让他对仙朝面临的威胁,有了一个更高维度、也更加令人心悸的认知。

就在雷璟于帝都经历道心洗礼之时,西线苏萨尔,也迎来了新的变局。

经过月余的休养与数次小心翼翼的试探性接触,由玉衡真人派出的“地脉沟通使团”,终于在沙海边缘一处相对稳定的绿洲遗迹中,与状态稍显平稳的“沙怒地龙”进行了首次非武力会面。

沟通依旧艰难。地龙的意识时清明时混乱,但其对“深渊之触”海盗的憎恶以及对“大地源核”碎片的亲近是确定的。通过源核碎片作为媒介,雷琨(虽未亲至,但神念附着于使团携带的一枚子石上)与地龙断断续续地交流,拼凑出了一些关键信息:

“噬灵黑潮”并非自然现象,而是一种来自地底深处、或者说某个依附于此界存在的“阴影位面”的掠夺性能量潮汐,它能吞噬一切生机与灵机,将其转化为纯粹的“虚无”。远古时期,西方诸多强大文明联合,付出了惨重代价,才将“黑潮”的源头勉强封印,而“沙怒地龙”这类大地守护者,便是封印的看守者之一。然而,漫长岁月过去,封印松动,“黑潮”气息外泄,侵蚀了守护者的心智,也导致了西方大地的衰败。

地龙隐约指出,“深渊之触”海盗使用的力量,就带有被稀释、扭曲后的“黑潮”特性,他们很可能是某个试图解开封印、释放“黑潮”的古老邪教的后裔或合作者。

然而,就在沟通稍有进展之际,提萨弗尼斯总督带来了一个紧急情报:帝国西部几个与苏萨尔有贸易往来的大型城邦,以及一个名为“暗影之纱”的古老教派,正在秘密串联,似乎有意联合起来,抵制仙朝商站的“过度扩张”与“异端文化渗透”,甚至有意借助沙海深处的“古老力量”(暗指地龙)来达成目的!

显然,仙朝在西方的快速发展和与地龙的接触,触动了某些既得利益者和极端保守势力的神经!一个针对仙朝的“暗盟”正在形成!

消息传回帝都,雷九龙目光冰冷。

“魑魅魍魉,也敢阻挠天威?”他看向西方,语气平淡却蕴含着无尽杀意,“传旨玉衡:加快与地龙的合作,若能使其成为助力,则善加利用。若那‘暗盟’不识时务……便让他们知道,何为仙朝雷霆之怒!”

九龙池内,刚刚结束闭关、气息更加深邃难测的雷璟,也收到了西线的最新情报。

他望着西方,指尖一缕混元之气勾勒出复杂的轨迹,轻声道:“旧的秩序在反抗,新的风暴在酝酿。六弟,你在西方点燃的火,看来要燎原了……”

他的目光,似乎已看到了更远的未来,那将不仅仅是沙海与商站的冲突,更是两个文明、两种秩序在西方广袤舞台上的激烈碰撞。而仙朝的皇子们,注定将是这场碰撞中最耀眼,也最危险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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