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解除,队伍继续前行。只是这一次,队伍后面多了一个甩不掉的“尾巴”。慕容汐骑着那匹神骏的白马,不远不近地跟着,时而欣赏沿途风景,时而拿出水囊喝口水,悠闲得像是真的在游山玩水,与商队众人狼狈疲惫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宇文渊几次三番想下令赶人,但一想到方才若非慕容玉出手,自己虽不至于丧命,却也难免挂彩,甚至可能暴露身份,那驱赶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只能黑着脸,假装后面那个人不存在,但后背却因为那道始终存在的视线而绷得笔直。
凌峰和其他侍卫则心思活络起来。有这位神秘莫测、武功高强的慕容公子跟着,安全感简直爆棚啊!虽然王爷看起来很不爽,但……嗯,为了大家的安全,这点小小的“不愉快”应该可以忍受吧?
傍晚时分,队伍终于抵达了一个位于山坳里的、看起来颇为简陋的边境小镇。镇上只有一家像样的客栈,名为“悦来”——名字俗气,环境也只能用“勉强能住”来形容。
宇文渊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招牌和门口光着膀子、吆五喝六的几个粗野汉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但方圆几十里只有这一家,别无选择。
“掌柜的,要几间上房。”凌峰上前交涉。
掌柜的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叼着旱烟袋,眼皮都没抬一下:“上房?就剩两间了。其他的都是通铺。”
两间?!他们这队二十多号人!宇文渊脸色更沉。
慕容汐此时也慢悠悠地踱了进来,扇子摇得那叫一个惬意,仿佛没看到这紧张的气氛,对着掌柜笑道:“掌柜的,我也要一间上房。”
掌柜的抬眼瞥了她一下,懒洋洋地道:“最后两间,被这队客官订了。”
慕容汐“哦”了一声,目光转向宇文渊,脸上露出一个极其“为难”的表情:“王爷……哦不,东家,您看这……荒山野岭的,总不能让在下露宿街头吧?万一晚上再遇上什么歹人……”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里写满了“你不收留我我就很危险而且我会一直念叨到你同意为止”。
宇文渊额角青筋直跳。他就知道!这混蛋跟过来就没安好心!
“东家,”凌峰凑近低声道,“慕容公子武功高强,有他在,也能多个照应。而且……就两间房,总得有人跟您一间……” 他的意思是,与其让不知底细的侍卫跟王爷一间,不如让知根知底(?)的慕容公子一起。
宇文渊:“!!!” 跟慕容玉一间房?!那他今晚还能睡得着吗?!
他立刻就想拒绝,但目光扫过客栈外那些形迹可疑的汉子,再想到白天那场诡异的伏击,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地方确实不太平。
“……随你便!”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算是默许了,然后黑着脸,率先跟着伙计朝楼上走去,那背影写满了“莫挨老子”。
慕容汐计谋得逞,对着凌峰露出一个“合作愉快”的笑容,摇着扇子,优哉游哉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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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上房”,也不过是稍微干净一点、多了张桌子和一个破旧屏风的房间而已。宇文渊一进门,就占据了靠窗的那张床,抱着手臂,冷眼看着慕容汐,浑身散发着“你敢靠近试试”的气息。
慕容汐却浑不在意,自顾自地打量了一下房间,然后走到屏风后,似乎是在整理行囊。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个铜盆走了出来,盆里盛着热气腾腾的水。
“王爷,舟车劳顿,泡泡脚能解乏。”她将盆放在宇文渊脚边,语气自然得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宇文渊看着那盆冒着热气的水,又看看慕容玉那副“贤惠”(他脑子里怎么会冒出这个词?!)的样子,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你做什么?!”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缩回脚。
“伺候王爷就寝啊。”慕容汐眨眨眼,一脸无辜,“出门在外,条件简陋,只好一切从简了。王爷放心,在下手法专业,保证让您舒舒服服。”
手法专业?!他还想给本王洗脚?!
宇文渊的脸瞬间爆红,连脖子都红了!“放肆!本王……我自己来!”
“王爷何必客气?”慕容汐说着,竟然真的蹲下身,伸手就要去脱他的靴子!
“住手!”宇文渊吓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手忙脚乱地自己脱了靴子,把脚飞快地塞进水里,动作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仿佛慢一点就会被慕容玉的“魔爪”碰到。
水温恰到好处,疲惫的双脚浸入其中,确实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但宇文渊此刻完全感受不到舒适,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心跳如擂鼓,连脚趾头都紧张地蜷缩了起来。
慕容汐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眼底笑意弥漫,却也不再强求,站起身,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慢悠悠地喝着,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宇文渊泡在水里的脚上。
宇文渊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只觉得那目光如有实质,落在脚上,痒痒的,一直痒到了心里。他恨不得立刻把脚拿出来,但又觉得那样显得自己太怂,只能硬着头皮强撑着。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宇文渊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和水波轻微的晃动声,气氛暧昧又诡异。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新的客人到了,而且阵仗不小。一个娇蛮清脆的女声格外突出:
“掌柜的!最好的上房都给本小姐收拾出来!快点!”
伙计为难的声音响起:“这位小姐,对不住,上房就两间,已经住人了……”
“住人了?让他们搬出来!本小姐出双倍……不,三倍的价钱!”
宇文渊眉头一皱,这声音……有点耳熟?
还没等他想起来,就听到楼梯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紧接着,他们这间客房的门就被人“哐当”一声推开了!
一个穿着火红色骑装、手持马鞭、容貌明艳俏丽、眉宇间带着一股骄纵之气的少女,带着几个护卫,闯了进来。
少女目光在房间里一扫,先是落在坐在桌边、气质清俊出众的慕容汐身上,眼睛瞬间亮了一下,随即又看到坐在床边泡脚、脸色不善的宇文渊,柳眉一竖,马鞭指向宇文渊:
“你!就是你占了本小姐的房间?赶紧带着你的东西搬出去!这房间本小姐要了!”
宇文渊本就心情极度不爽,此刻被人用马鞭指着,更是怒火中烧,眼神冰冷如刀,正要发作。
却见慕容汐放下茶杯,站起身,对着那红衣少女微微一笑,拱手道:“这位姑娘,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这房间我们已经住下,恐怕不能让与姑娘了。”
他声音温和,举止优雅,那红衣少女见他开口,语气也不自觉地放缓了些,但还是带着骄横:“你是谁?本小姐跟他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
慕容汐也不生气,依旧笑道:“在下是这位东家的……账房先生。东家旅途疲惫,需要静养,姑娘若是需要房间,楼下通铺或许还有位置,或者,镇外或许还有其他落脚处?”
“账房先生?”红衣少女上下打量着慕容汐,眼中兴趣更浓,“一个账房先生,长得倒是不错,比你家那个黑着脸的东家顺眼多了。”
宇文渊:“……” 他感觉胸口又被插了一刀!
慕容汐闻言,笑容加深,意味深长地看了宇文渊一眼,才对那少女道:“姑娘谬赞。我家东家只是……性子急了些,人还是很好的。”
他这话听着像是在打圆场,但宇文渊怎么听都觉得他是在煽风点火!
那红衣少女似乎对慕容汐很有好感,也不再纠缠房间,反而凑近了些,好奇地问:“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要去哪里啊?本小姐是西南十八寨总瓢把子的女儿,我叫火凤凰!这一带没人敢不给我面子!你们要是遇到麻烦,可以报我的名字!”
西南十八寨总瓢把子的女儿?宇文渊和慕容汐交换了一个眼神。这身份……倒是有点意思。
慕容汐笑道:“原来是火大小姐,失敬失敬。我们只是贩卖些丝绸药材的小商人,去陨星谷那边碰碰运气。”
“陨星谷?”火凤凰眼睛一亮,“那地方我知道!神秘得很!正好本小姐也要去那边办点事,不如……我们同行?”
她这话主要是对着慕容汐说的,眼神里的期待毫不掩饰。
宇文渊看着火凤凰那几乎要黏在慕容玉身上的眼神,听着她一口一个“账房先生”叫得亲热,心里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一股极其不舒服的、酸溜溜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比刚才被慕容玉盯着脚看还要强烈百倍!
他猛地从水里拔出脚,也顾不得擦,直接套上靴子,站起身,一把将慕容汐拉到自己身后,对着火凤凰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
“不、行!”
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火凤凰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语气弄得一愣,随即恼火道:“喂!黑脸东家!我问的是这位俊俏的账房先生,又没问你!你凭什么替他做主?!”
宇文渊死死攥着慕容汐的手腕(没注意到对方因为他这护食般的举动而微微挑眉),目光如冰刃般射向火凤凰,一字一顿地道:
“他、是、我、的、人!”
“我、说、不、行,就、不、行!”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凌峰和门口的侍卫们目瞪口呆。
火凤凰和她带来的护卫也愣住了。
慕容汐被宇文渊紧紧攥着手腕,看着他因为怒气(和某种不明情绪)而微微泛红的侧脸,以及那脱口而出的、充满占有欲的宣言,先是怔住,随即,唇角无法抑制地,缓缓勾起了一抹极其绚烂、极其愉悦的弧度。
而宇文渊在吼出那句话之后,自己也愣住了。
他刚才……说了什么?
我的人?!
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看着周围人震惊的目光,以及慕容玉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宇文渊的脸“轰”地一下,彻底红透了,连耳根都红得能滴出血来!
他猛地甩开慕容汐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狼狈地别开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完了……
他好像……
把自己给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