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峡一役后,宇文渊率领的精骑与慕容汐一路疾驰,甩脱了零星追兵,顺利返回边境关隘。踏入南朝疆土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连带着边关那带着沙尘的风,似乎都变得亲切起来。
慕容汐几乎是立刻就被宇文渊“请”进了守将府邸最舒适的一间客房,美其名曰“玉公子劳苦功高,需好生休整”,实则派了重重守卫(保护兼监视),生怕这位祖宗再跑出去惹是生非。
而宇文渊自己,则一头扎进了书房,对着慕容汐拼死带回来的那包证据,熬了个通宵。烛光下,他眉峰紧锁,逐字逐句地研读那些密信,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推演着军械走私的最后路线和接头方式。
证据确凿,脉络清晰!左贤王与朝中某些人的勾结,北狄利用榷场和商队做掩护的走私网络,甚至下一次交易的时间、地点、接应暗号,都白纸黑字,记录在案!
一股冰冷的怒意和即将收网的兴奋在他胸中交织。他终于可以,将这些蛀虫一网打尽!
然而,当他合上卷宗,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时,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慕容汐那双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睛,以及她递回那个皱巴巴香囊时,狡黠又理直气壮的模样。
【这个慕容玉……】宇文渊下意识地又摸向胸口,那里如今只放着那枚冰凉的玉扣。香囊……被他赌气似的塞进了行李最底层,眼不见心不烦。
可越是刻意不去想,那人的身影就越是清晰。她策马奔驰的英姿,她面对乌维时的从容(虽然他极不愿想象),她调侃自己时微扬的唇角……甚至她身上那股混合着药香、风尘与危险的气息,都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他一个男子,为何总能让本王如此……心神不宁?】宇文渊烦躁地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定是他行事太过乖张,屡次犯险,让本王不得不费心!对,一定是这样!】
他强行将思绪拉回正事,开始起草密奏,准备将这些铁证和行动计划上呈皇帝。此案牵扯甚广,需雷霆手段,方能一击毙命!
隔壁客房内,慕容汐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风尘与疲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月白中衣。她倚在窗边,擦拭着半干的长发,望着窗外边关的月色,心情颇为惬意。
任务完成,证据到手,还顺带逗弄了那位可爱的王爷,这趟北狄之行,收获颇丰。
她知道宇文渊此刻必定在连夜研究那些证据,以他的能力和手腕,加上自己带回的“攻略”,清理朝中蛀虫、斩断北狄这条走私线,已是板上钉钉。
只是……不知那位王爷,对着她“精心”处理过的、那个皱巴巴的香囊,是何表情?想到宇文渊可能出现的憋屈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慕容汐就忍不住轻笑出声。
“叩叩——”敲门声响起。
“进。”
逐风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和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了进来,面色恭敬:“玉公子,王爷吩咐厨房给您准备的晚膳,还有这碗安神补气的汤药,请您务必服用。”
慕容汐扫了一眼那碗散发着浓郁苦味的汤药,挑眉:“王爷……还真是‘体贴’入微啊。”这药一看就是加了料的“大补汤”,估计是报复她“糟蹋”香囊之仇。
逐风努力维持着严肃:“王爷说,公子舟车劳顿,元气有损,需好生调理。”
“替我多谢王爷美意。”慕容汐从善如流地端起药碗,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仿佛喝的不是苦药,而是琼浆玉液。喝完,还咂咂嘴,点评道:“火候差了点,下次告诉王爷,煎药需用文火慢炖三刻,方显药性。”
逐风:“……是。”这位玉公子,果然不是寻常人。
慕容汐放下药碗,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用起膳来,仿佛随口问道:“王爷还在忙?”
“是,王爷正在书房起草密奏。”
慕容汐点点头,不再多问。她知道,接下来的京城,将有一场腥风血雨。而她,只需静观其变,或许……在关键时刻,再“不经意”地推上那么一小把。
用过膳,慕容汐屏退左右,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行李中,取出一个样式普通的小木盒。打开盒子,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几封看似寻常的家书,以及……一枚与宇文渊手中那枚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色泽略深、刻着细微云纹的玉扣。
她拿起那枚云纹玉扣,在指尖摩挲着,眼神变得有些悠远而复杂。
“京城……宇文渊……”她低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这盘棋,快到终局了。只希望,到时候你……莫要让我失望才好。”
窗外,边关的月亮又大又圆,清辉洒满庭院,也照映着两人各自纷繁的心事。
一个在为国事操劳,心绪却被不该扰乱的人扰乱。
一个在暗中布局,真容与真心,依旧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
凯旋的喜悦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潮。而两人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联系,也在这月色中,悄然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