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王府深处,一间被列为绝对禁地的密室中,药香弥漫。一位须发皆白、神色肃穆的老者正全神贯注地守在一个造型古拙的药鼎前,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鼎内汤汁翻滚,散发出浓郁而奇异的药香,时而清冽,时而灼热,正是以“赤阳仙芷”为主药炼制的解药。
宇文渊在外间静室等候,虽依旧不能动用内力,但胸口那“阳和散”香囊持续发挥着作用,加上心中有了盼头,气色竟比前几日好了不少。他手中摩挲着慕容汐留下的那枚玉扣,心中思绪万千。
逐风悄声入内,低声道:“王爷,药老说火候已到关键,还需六个时辰方可成丹。让您不必在此枯等,安心静养即可。”
宇文渊点了点头,目光却并未离开密室方向。这药老是他母妃留下的隐世神医,绝对可靠,但事关性命,他难免心绪不宁。
“外面情况如何?”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按王爷吩咐,王府依旧闭门谢客,对外只称王爷病重静养。弹劾的风声似乎小了些,但大理寺的复核仍在磨蹭。倒是……凝香苑那边,近日似乎有些异动。”逐风禀报道。
“哦?”宇文渊眸光一凝,“什么异动?”
“我们的人发现,凝香苑近日暗中处理了一批账册,而且那位首席调香师称病,已多日未露面。但奇怪的是,昨日傍晚,却有一辆标记着‘苏’字的马车,在凝香苑后门停留了片刻,车上下来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身形……与表小姐有几分相似,很快便进去了,约莫一炷香后才离开。”逐风语气带着疑惑。
“苏”字的马车?与“苏小姐”身形相似的女子?
宇文渊心中猛地一沉!慕容玉刚提醒他凝香苑与某位宗亲宠妾有关,这边就出现了疑似“苏小姐”的踪迹?是巧合,还是……有人想故意将线索引向“苏瑶”,甚至陷害靖安王府?
他立刻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对手的新一轮动作!在他“病重”期间,试图将水搅得更浑!
“可看清那女子样貌?马车是哪家的?”宇文渊急问。
“距离太远,未能看清样貌。马车样式普通,但那个‘苏’字标记颇为精致,不似寻常商户所用,倒像是……某些高门女眷的私车标记。”逐风分析道。
高门女眷?宗亲宠妾?宇文渊脑中飞快思索。慕容玉留下的线索,逐风探查到的异常,以及这突然出现的“苏小姐”……几条线似乎隐隐指向某个方向。
“加派人手,盯紧凝香苑每一个进出之人,尤其是女眷!还有,查清楚京城所有高门中,有哪位女眷的姓氏或名号与‘苏’字有关,特别是与那位被怀疑的宗亲往来密切的!”宇文渊沉声下令。
“是!”
就在宇文渊严密部署的同时,慕容汐正坐在自己宅邸的书房中,听属下汇报。
“主人,消息已按计划放出去了。凝香苑那边果然慌了手脚,开始销毁证据。我们也已引导靖安王府的人注意到了那辆‘苏’字马车和那位‘宠妾’的关联。”
慕容汐满意地点点头,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那辆马车和那位“女子”,自然是她安排的一场戏,目的就是进一步将宇文渊的调查方向引向那位真正的幕后黑手——荣亲王那位最宠爱的、姓氏中带“苏”字的侧妃苏氏。
她不能直接告诉宇文渊答案,那样会暴露她过于强大的情报网,引起更大的怀疑。她必须通过这种“巧合”和“线索引导”的方式,让宇文渊自己“查”出来。
“王爷那边,解药炼制如何?”她更关心这个。
“回主人,一切顺利,预计明日凌晨可成丹。”
慕容汐松了口气。只要解药成功,宇文渊恢复健康,他们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是时候,再给王爷送点“动力”,也再添一把火了。
翌日清晨,宇文渊刚刚服下药老精心炼制出的、鸽卵大小、赤红如玉的解药,正盘膝运化药力,感受着体内那顽固的阴寒毒气如同冰雪遇阳般缓缓消融,心中充满了重获新生的喜悦与激动。
就在这时,逐风又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王爷,门房收到一份指名送给‘苏瑶’小姐的礼物,说是……玉公子感念前日偶遇‘苏小姐’于凝香苑外,相谈甚欢,特赠香露一瓶,以表倾慕之情。”逐风的表情十分古怪,捧上了一个极其精致小巧的琉璃瓶,里面是琥珀色的液体。
宇文渊:“???”
他差点内力走岔了气!偶遇凝香苑外?相谈甚欢?慕容玉什么时候见过“苏瑶”了?还倾慕之情?!
他瞬间明白了!这又是慕容玉的把戏!她是在用这种方式,一方面继续维持“玉公子追求苏小姐”的假象,另一方面,则是巧妙地告诉他:她知道昨日凝香苑外“苏小姐”出现的蹊跷事,并且,这瓶所谓的“香露”,很可能才是真正的线索!
他强忍着把琉璃瓶砸了的冲动,接过瓶子,打开瓶塞。一股清雅中带着一丝奇异甜腻的香气飘出,与之前闻过的“忘忧香”有几分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可查验过?”他冷声问。
“查验过了,无毒,但香气……似乎有些特别,属下已让人暗中比对凝香苑的香品。”逐风回道。
宇文渊看着那瓶香露,心中五味杂陈。慕容玉这个人,真是……无处不在,无所不能!他刚刚解毒,她就立刻送来了新的线索和……调侃!
他几乎能想象出慕容玉送出这瓶香露时,脸上那副看好戏的促狭表情!
【这个可恶的家伙!】宇文渊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甚至……心底隐秘处,还有一丝被如此“惦记”着的奇异感觉。
他收起香露,对逐风道:“继续查!重点查荣亲王府,尤其是那位苏侧妃!还有,派人……留意玉公子的动向,但切勿打扰。”
他倒要看看,慕容玉这盘棋,到底要下到多大!
而慕容汐,在得知礼物已顺利送达后,惬意地抿了一口清茶。
“王爷,解药已服,线索已递。接下来,该您大显身手了。可别辜负了我这番……‘倾慕之情’啊。”她轻笑自语,眸中光华流转,如同最狡猾的猎人,看着猎物一步步走向精心布置的陷阱。
只不过,这个陷阱的终点,或许是共同破敌,又或许是……别的什么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