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零年东子14岁。从妈妈立堂以后,我们家的日子过的平稳许多,再也没有黄仙捣乱,妈妈给人看病,爸爸做生意,手头也有了少许积蓄,以前的债也还的差不多了。我们家也搬进了城里。
那时候我们家是王岗村仅少的,在哈尔滨能买起楼房的人家。我们家早已经安上了电话,这天早上妈妈刚把观音像擦得锃亮,突然心神不宁,她也没有多想,过一会爸爸就回来了。
由于我们家有老仙家护着,我爸做生意的运气始终不错,从刚开始开汽车修理厂,到跟朋友合伙包了台小客,在到合伙开水果摊。可未是忙的不亦乐乎。妈妈从不管爸爸生意的事。一心只在我和我姐身上。可最近爸爸总透着股不对劲,天不亮就去水果摊,天黑透了才回来,每次问起生意,都皱着眉说“行情差,不赚钱”,夜里还总悄摸摸爬起来,躲在阳台角落打电话,那时候我爸已经有了手机,他声音压得极低,像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起初妈妈没往心里去,只当是爸爸在跟合伙人谈生意,水果生意资金压的大,所以不怎么给家里交钱。直到那天午后,妈妈正坐在堂前捻着佛珠,心口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慌得厉害,连呼吸都跟着乱了。她摸了摸胸口,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咚咚”狂跳,像要撞破肋骨跳出来,指尖搭在手腕上数着脉搏,竟一下下快到了130下。
“不对劲,这不是普通的心慌。”妈妈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老仙曾说过,弟马的劫难常伴着异兆,她立刻起身,净手、点香,三炷清香插进香炉,袅袅青烟刚飘到堂单前,她就闭上眼,在心里急切呼唤:“各位老仙,弟子心慌得紧,求您指条明路,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幅画面:先是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女人,眉眼带着几分轻佻,正站在水果摊前,手里把玩着一串葡萄,跟爸爸说着什么;接着镜头一转,是爸爸的水果摊,摊后的纸箱上放着个黑色的手机,正是他最近总揣在兜里的那部;最后,画面落在一间昏暗的棋牌室里,爸爸和那个碎花裙女人挨着坐在一起,面前摆着麻将桌,女人手里的牌刚打出去,爸爸就笑着递了瓶汽水过去。
这三幅画面像电影片段似的,在她脑海里反复闪过,妈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猛地睁开眼,香灰刚好落在手背上,烫得她一哆嗦,却没觉得疼——她终于明白,爸爸说的“不赚钱”是假的,夜里偷偷打电话是为了那个女人,连去水果摊,恐怕也常借着看摊的名义,跟那个女人凑在一起打麻将。
香炉里的香还在燃着,烟丝扭曲着往上飘,妈妈看着堂单上“南霸天”三个字,眼泪突然涌了上来。她以为立堂之后,家里能安稳顺遂,却没料到,一场针对她的情劫,竟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撞进了她的生活。
香灰落在桌面上,烫出一小点焦痕,妈妈却没像往常那样慌乱擦拭。她盯着香炉里的香火,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从供桌上拿出一副粉红色背面的扑克牌——那是当年立堂时,舅爷教给她的,舅爷说本来应该是你母亲亲自传授与你,可她活着的时候没能等到你开堂问卦,只好由我代为传授,这个扑克是你家老仙南霸天自创的,你太姥那辈还是小牌,还没有扑克。是你姥姥亲自改良了,教会了我,从你太姥那辈给人看事就用这个牌来辅佐问卦。问卦前需要念诵请仙口诀,此卦不传外人,只传弟子香童。舅爷说此卦能借仙家之力,断眼前迷局。
此时妈妈将牌在掌心拢了拢,闭眼默念几句请仙口诀,再睁开眼时,手指已经开始利落洗牌。扑克牌在她指间翻飞,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像是在回应着什么。洗好牌后,她按舅爷教的规矩,以八卦方位摆开,每一张牌落下时,动作都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翻牌时,她的脸色还算平静,可当最后一张翻开,卦没有开时。她的指尖顿了顿,脸色瞬间微微泛白。这卦象是“缘尽”的征兆,没有转圜的余地。
妈妈盯着没开的卦象,又重新的洗了遍牌,眼睛微微闭上,好像心中在用意念跟老仙家沟通。这次卦开了,但是中间是那张,代表着最不好结果的那张扑克。她的眼神从最初的怔忡,慢慢变得清明,最后竟透出几分决绝。她抬手将牌一张张收起,动作缓慢却坚定,像是在收拾这段早已千疮百孔的婚姻。没有哭,没有歇斯底里,连呼吸都比刚才平稳了些——从心慌到见卦象,她心里的那点侥幸,早已被现实磨得干干净净。
当天晚上,爸爸像往常一样带着一身烟味回来,刚要往阳台走,就被妈妈叫住了。“我们离婚吧。”她坐在堂屋的椅子上,面前摆着早已写好的离婚协议,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东子和小雪的抚养权。”
爸爸愣在原地,张了张嘴想辩解,本想问问为啥要离婚,可突然愣住在了原地,他突然想起,眼前的媳妇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是身后千军万马的顶香人。他在妈妈眼底的坚定里,把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不需再有狡辩,这个女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就再也不会回头。
没过多久,两人就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走出民政局大门时,2000年的风正暖,妈妈抬头看了看天,没有难过,反而觉得心里轻快了许多。她知道,这场情劫是老仙早就预示过的坎,跨过去,才能护着东子,也护着自己,好好走往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