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走后的第七天,天还没黑透,屋里就冷得像揣了块冰。妈妈缩在炕角,怀里抱着姥姥生前盖的花布被,黄天仇的声音又在耳边绕:“头七是魂归的日子,你死了正好跟你妈走,省得在这儿拖累小民和孩子。”
厨房传来“哗哗”的水声,是小民在煮面条。他知道妈妈这几天没好好吃饭,特意卧了个荷包蛋,还撒了把她爱吃的葱花,想让热乎气儿能暖暖她的心。
“荣荣,面条好了,过来吃点吧。”小民端着碗进屋,白瓷碗里的面条冒着热气,荷包蛋卧在中间,金黄的油花飘在汤上。可他刚把碗放在炕边,福荣突然抬手把碗扫在地上。
“哐当”一声,瓷碗碎了,热汤溅在小民的裤脚上,烫得他往后缩了缩,面条撒了一地,葱花混着碎瓷片,看着格外刺眼。“你别假好心!”福荣红着眼冲他喊,指甲掐进自己的掌心,“黄天仇说了,我活着就是害你们!这面条是想毒死我,好让你们清净是不是?”
小民没躲,也没生气,只是蹲下来捡碎瓷片。他的手指被划了道小口子,鲜血渗出来,滴在热汤里,晕开一小片红。“荣荣,”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藏不住的疲惫,“我知道你难受,那东西总跟你说胡话,可咱不能信它。这面条是我照着你以前教我的法子煮的,你尝尝,还是以前的味儿。”
“谁要吃你的东西!”福荣抓起炕边的枕头砸过去,正好砸在小民的背上。他没动,只是继续捡地上的面条,嘴里还念叨着:“姥姥头七这天,得吃热乎的,她在天上看着呢,不想看见你这样。”
这话刚落,门口传来脚步声,老舅领着大姐艳雪蹦蹦跳跳的进来了,我大姐看见地上的碎瓷片,又看了看红着眼的我妈,突然跑过去抱住她的腿:“妈,你别生气,爸爸煮的面条可香了,我帮你再让爸爸煮一碗好不好?”
我妈低头看着我大姐仰起的小脸,又看了看爸爸手上的伤口,突然没了力气。她蹲下来,把女儿搂进怀里,眼泪“唰”地掉下来,砸在我大姐的衣服上:“艳雪妈不是故意的……妈就是太累了,那东西总让我死,我控制不住……”
爸爸走过来,把一块干净毛巾,递给妈妈让她擦眼泪:“荣荣,咱不哭了。我再去煮一碗面条,你要是不想吃,就看着孩子吃。等吃完了,咱把堂屋的门打开,给妈和老仙上柱香,妈和老仙肯定会帮咱的。”
妈妈攥着那块温热的毛巾,心里暖暖的,下定了决心,自己一定要坚强,东子那么小。为了自己的家人一定要好好活着,可是那时的妈妈像身上被谁控制是的,突然有一股电流,在身上游走一圈。最后落到了心脏。妈妈心一紧再一次悲从心来,哇一声!又哭了。妈妈看着爸爸转身去厨房的背影,又看了看怀里的女儿,肩膀轻轻抖了抖。厨房再次传来“咕嘟咕嘟”的煮面声,热气从门缝里飘出来,带着葱花的香味,一点点驱散了屋里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