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刘老板就给了我一个厚厚的红包,我捏了捏厚度,指尖传来的触感让我立马心里有了数——大概五万。
我没推辞,这是行当里的规矩,事成之后的酬劳,收得坦然才能让对方安心。
“师傅,您可千万别急着走。”刘老板把我送到酒店门口,脸上堆着笑,“在北京住几天,我一个朋友特意交代,想跟您见一面。他是个导演,说不定以后有能麻烦您的地方。”
我本想啊尽早回去,毕竟墨禅自己在家,但看刘老板盛情难却,想着也不差这两天,便点了头:“行,那我就多叨扰几日。”
第二天一早,刘老板开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来接我,直奔北京郊区。
车过了五环,周围的建筑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树林和草地,最后停在一处爬满爬山虎的别墅前。
铁艺大门缓缓打开,露出院子里修剪整齐的草坪和喷泉,透着股低调的奢华。
“李师傅,这边请。”刘老板引着他往里走,刚进客厅,就看见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中年男人迎上来,头发微卷,眼神锐利,身上带着股与常人不同的气场。
“张导,这是我跟您说的李师傅。”刘老板侧身介绍,“李师傅,这位是张导,拍电影的大导演。”
“李师傅,久仰。”张导伸出手,掌心温热,笑容很客气,“早就听老刘说您本事大,今天能见到真是幸会。”
我握了握他的手:“张导客气了。”这是我头一回跟演艺圈的人打交道,心里难免有点新奇,像藏着颗小石子,轻轻硌着,但脸上还是维持着淡然,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总不能露怯。
张导把我们带到别墅的茶室。茶室装得古色古香,梨花木的茶桌泛着温润的光,墙角摆着个巨大的鱼缸,几条金红色的锦鲤慢悠悠地游着。
张导坐下,从红木盒里拿出支雪茄,用打火机点燃,烟雾缭绕中,他开门见山:“李师傅,不瞒您说,我是听老刘讲了他丈母娘家里的事,才特意请您来的。我这边……确实有点小麻烦,想请您给看看。”
我端起茶杯,闻言顿了顿,没喝,反而看着张导,缓缓开口:“张导先别急着说,听我猜一句——您这麻烦,是不是跟一个女演员有关?”
张导夹着雪茄的手猛地一顿,烟灰差点掉在茶桌上:“李师傅……您怎么知道?”
我没直接回答,又道:“这位女演员,是不是姓范?”
“是!”张导这次是真惊讶了,眼睛都睁大了些,身体微微前倾,“李师傅您果然有本事!这都能算出来?”
我笑了笑,没解释。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
闭着眼的瞬间,脑海里闪过一阵轻微的眩晕,再睁眼时,身边已经多了个身影——黄快跑,黄家的老仙,性子急,最擅长查探消息,此刻正皱着眉,一脸凝重。
“弟马,”黄快跑的声音直接响在他脑海里,“那女演员是中邪了,邪祟附在一个老物件上,是个民国的铜钟,看着像个座钟,样式挺老的。”
李颜东睁开眼,看向张导,语气平静:“张导,您是不是最近收了个老物件?一个民国的铜钟,当道具用的?”
张导手里的雪茄差点掉了,他盯着李颜东,半晌才咽了口唾沫:“是……是有个铜钟。李师傅,这跟小范的事有关系?”
“您先说说那铜钟的来历,还有范小姐的情况吧。”我弹了弹烟灰。
张导这才定了定神,猛吸了口雪茄,缓缓道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最近在拍一部民国题材的电影,需要大量旧物件当道具。
半个月前,道具组的人去潘家园附近的二手破烂市场淘货,看中了一个黄铜座钟。
那钟看着得有几十年历史,铜壳上刻着缠枝莲纹,钟摆早就锈住了,指针停在三点十分,摊主说是什么大户人家传下来的,摆着当个装饰挺合适,最后花八百块钱收了回来,放在片场的道具库里。
怪事是从铜钟进组后开始的。
先是道具库夜里总传来“滴答”声,明明钟摆都锈死了,可值班的场工说,总在凌晨三点听见钟响,一下一下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接着就轮到了女主角范晴。范晴是近年蹿红的小花,在戏里演一位民国小姐,有场戏需要她对着那座铜钟念台词。
拍完那场戏的第二天,范晴就不对劲了。
“她开始失眠,说总梦见一个穿旗袍的女人,站在钟前哭,哭着哭着就回头看她,脸白得像纸。
”张导的声音沉了下来,“后来更邪乎,她有时候会突然愣神,眼神直勾勾的,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话,口音像是老北京的老太太。
前几天拍夜戏,她突然对着空气鞠躬,说‘太太,我错了,别赶我走’,当场把副导演吓傻了。”
剧组里人心惶惶,有人说撞了邪,有人说范晴压力太大精神出了问题。
张导请过心理医生,也找过所谓的“大师”,都没管用。直到前几天跟刘老板吃饭,听说了老丈人的事,赶紧托他把您请了来。
“那铜钟现在在哪?”我问。
“还在片场道具库锁着,你们别碰了。”张导道,“李师傅,您看这事……”
“去片场看看吧。”李颜东掐灭烟头,站起身,“那铜钟里缠着东西,范小姐是被缠上了。”
张导不敢耽搁,立刻叫上司机,开着车往片场赶。片场设在一个废弃的老厂区,几栋民国风格的小楼被改造成了拍摄景地,道具库就在其中一栋的 (地下室)。
刚走到地下室门口,我停下了脚步,眉头微蹙。
一股淡淡的阴寒之气顺着门缝往外渗,带着点陈旧的脂粉味,还有种说不清的怨气。
“就是这儿了。”张导指着最里面一个铁柜,“钟锁在里面。”
道具组的人拿来钥匙,打开铁柜。那座黄铜座钟就放在里面,铜壳上的锈迹比张导说的更重,缠枝莲纹被氧化得发黑,钟面的玻璃裂了道缝,指针果然停在三点十分。
我走了过去,没碰钟,只是围着它转了一圈,又俯身闻了闻。
阴气最重的地方是钟底,像是沾过什么东西,干了之后留下层暗黄色的印记。
“这钟以前不是摆钟,是座钟,底下应该有个底座,被人拆了。”我指着钟底的凹槽,“而且,这钟死过人。”
张导和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死、死人?”
“不止一个。”李颜东指尖轻轻点了点钟面,“里面缠着个女的,怨气挺重,看穿着打扮,就是民国时候的人。她不是冲范小姐来的,是冲这钟来的,范小姐是被误伤了。”
他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张导,然后从包里拿出三张黄符,分别贴在钟的顶、左、右三个方向,又拿出一小撮糯米,撒在钟底。
“你是谁家的姑娘,为何缠在此钟?”我对着铜钟,声音不高,却带着股穿透力,“有冤说冤,有仇说仇,缠着个物件吓唬活人,算什么本事?”
铜钟没动静,地下室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张导紧张得手心冒汗,紧紧攥着拳头。
过了约莫两分钟,突然“咔哒”一声轻响,那锈死的钟摆竟然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钟面裂开的玻璃后面,隐约映出个模糊的影子,像是个穿旗袍的女人,身形窈窕,正背对着他们。
“我……我没地方去了……”一个细细的女声在地下室里响起,带着哭腔,飘忽不定,“这是我的东西……他们凭什么扔了……”
我心里了然,继续道:“你的东西?那你说说,这钟怎么来的,你又是谁?”
“这是……我男人送我的。女声断断续续的,“他说……要跟我过一辈子……后来……他娶了别人……把我关在柴房……我就是在柴房里……看着这钟停的……三点十分……我咽气的时候……它就停了……”
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怨恨:“我死了都不安生……他们把我扔去乱葬岗……把这钟卖了……我找了它几十年……好不容易找到……凭什么又要被锁起来……”
原来这女人是民国时期一个大户人家的姨太,被正房陷害,关在柴房活活饿死,死的时候身边就只有这座钟。
她的怨气附在钟上,跟着钟辗转了几十年,直到被剧组买回片场。
范晴拍那场戏时,穿的旗袍跟她生前最喜欢的那件很像,又正好对着钟念台词,她的怨气就顺着这股“相似”缠了上去。
“我知道你的委屈了。”我叹了口气,“可人死不能复生,总缠着个物件也不是办法。
你男人早没了,仇早就报了,何苦再留着?”
接着我从包里拿出一张空白的黄纸,用朱砂笔在上面画了个简单的牌位,又点了三支香,插在临时找来的香炉里。
“我给你立个牌位,让张导找个地方给你安了,逢年过节给你烧点纸。
这钟,我让他们好好收起来,不再当道具折腾。”我对着钟说,“你看这样行不?”
铜钟上的黄符轻轻晃了晃,钟摆又“咔哒”响了一声,这次像是在点头。
那个旗袍女人的影子在钟面玻璃后对着我微微福了福身,然后渐渐淡了下去,消失了。
地下室里的阴寒之气瞬间散了,那股陈旧的脂粉味也没了。
我取下黄符,对外面喊道:“可以进来了。”
张导进来一看,铜钟还是那座铜钟,但不知怎么的,看着没那么阴森了。
“没事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嗯,她走了。”我把那张画好的牌位递给张导,“找个清静的地方供奉着,别让外人碰。
这钟……最好找个懂航的收了,别再当道具用了。”
至于范晴,这道符让他烧成灰化在水里喝下去,这几天别拍戏了让他好好歇歇。
当天晚上,张导就打来电话,说范晴睡了个安稳觉,没再做梦,早上起来精神好了很多,也不念叨胡话了。
别墅里,张导非要给我塞个更大的红包,我推了回去:“按规矩来就行,多了我不收。”张导拗不过,只好作罢,又拉着我说了半天感谢的话,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把我的故事拍进电影里。
我笑了笑没接话。演艺圈的光怪陆离,他这趟算见识了,只是觉得,不管是民国的姨太,还是当红的女星,说到底,都逃不过一个“情”字,一个“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