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漫过堂口的供桌,墨禅捻着三炷香,小心翼翼地插进香炉。烟丝袅袅升起,缠绕着案上的仙像,她正闭眼默念祈福的话,耳边却突然炸开一个清晰的声音——不是堂内的香火声,也不是窗外的风声,而是直钻进脑海里的叮嘱:“你的老仙被扣了,找一个长春的中年妇女,才能救仙家回来。”
墨禅猛地睁开眼,香灰落在手背上,烫得她一哆嗦。堂口那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供果上的水珠折射着微光,可那声音的力道还留在耳边,字字清晰。她攥着衣角站在原地,第一个冒出来的名字就是张宏。
可念头刚落,她又自己摇了摇头。当初张宏立仙堂时,是自己帮助了她,两个人还以姐妹相称。怎么说也是有恩在前。就算张宏不感念这份情,也不至于做出扣人仙家的事吧?墨禅皱着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供桌边缘,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
她试着回想立堂后的日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以前没立堂时,哪怕只是路过十字路口,都能隐约察觉到些常人看不到的动静,灵感来得又快又准。可自从堂口立起来,她在家反倒像被蒙了层雾,不管怎么上香祷告,脑子里都一片空茫,连最基本的感应都弱得几乎没有。
反倒是去张宏家的时候,每次一踏进她家门,就开始止不住地哈气,眼泪也跟着往下掉,浑身的劲儿像是被抽走了一半。可只要张宏的香客来问事,让她帮忙搭把手,她又突然精神起来,嘴里的话不用过脑子就能说出来,算得又快又准。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的仙家跟张宏投缘,现在想来,那股子“精神”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走。
还有每次跟张宏出去“干活”,张宏都问小妹有什么想吃的没?有想吃的东西。姐给你买,那时候张宏还欠着高利贷,墨禅以为张宏对她真的好,为了留墨禅在她家住,给墨禅连拖鞋睡衣都买好了,墨禅鞋带开了,张宏居然亲自蹲下身给墨禅系鞋带。看来鸡爪子不是给墨禅买的,对墨禅的好,都是为了哄墨禅的老仙。路上开车的时候,她更是能从上车打到下车哈欠,有时候一个哈欠能扯得眼泪直流鼻涕直流,连话都说不完整。张宏总笑着说看把你累的。墨禅还纳闷为什么会这样。真的以为自己累了,现在再琢磨,那哪是累,那是仙家上了墨禅身跟着他们干活去了。张宏每次给人看事都是墨禅的仙家看的。
墨禅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才惊觉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她突然想起,张宏是唯一知道她生辰八字的人。现在才明白,对带仙缘的人来说,生辰八字就是根软肋,轻易交出去,就等于把自己的仙家放在了别人手里。
讲到这儿,墨禅忍不住对着空气叹了口气——也想劝劝听书的各位,身上带仙缘的,千万别没事就四处找人算命,更别把生辰八字随便告诉别的出马仙。人心隔肚皮,你以为的真心相待,说不定背后藏着别的心思。
记忆还在往下翻。张宏不止一次让她去家里住,说“两个带仙缘的人住一起,仙家也能互相有个照应”。有一回,张宏甚至拉着她的手说:“妹妹,你要是出门办事,堂口没人伺候可不行。不如把你家堂口钥匙给我,我帮你上供、打扫,你们家老仙说我堂口伺候的好,说可喜欢我了。”
当时墨禅就觉得心里别扭,像吞了口生涩的柿子,说不出的不舒服。她没敢搭话,找了个借口岔开了话题。现在想来,幸好当时没松口,要是把钥匙给了张宏,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
可就算没给钥匙,张宏之前也总以“帮忙”的名义,单独去她家上供。每次墨禅回家,都能看到供桌上的香是新换的,供果也摆得整整齐齐,张宏还会笑着说“妹妹放心,我给你家仙家磕了头,说了好多吉利话”。那时候她还觉得张宏热心,现在才后知后觉——那些没人盯着的“帮忙”,说不定就是张宏动手扣仙的机会。
这些怀疑像颗种子,早就埋在了墨禅心里,只是她一直不愿意往坏处想。
墨禅抬手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气。她没告诉任何人,连家里人都只说“出去办事,过两天就回”。她把堂口的仙像仔细擦了一遍,又换了新的香和供果,然后拎着早就收拾好的背包,独自开着车往长春去。车窗外的树影飞快地往后退,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多难,都要把老仙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