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舍主屋被简单清理过,灰尘依旧在从破窗透进来的光柱中飞舞。
闫枭被安置在角落里一张还算结实的木床上,身下垫上了能找到的最柔软的铺垫(几件干净的旧衣服)。
洛米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手里攥着已经温热的湿毛巾,眼神片刻不离闫枭的脸。
他的呼吸依旧粗重,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带着灼痛,眉头紧紧锁着,仿佛在对抗着什么无形的敌人。那平日里冷冽如冰、令人安心的强大存在,此刻却脆弱得像个孩子。
秦瑶再次过来检查,量了体温,眉头蹙得更紧:“温度还是没降下去,炎症很顽固。物理降温不能停,还要想办法多补充水分,防止脱水。”
“我来。”洛米的声音有些干涩,却异常坚定。她重新浸湿了毛巾,拧干,动作轻柔地敷在闫枭滚烫的额头上。
然后又拿起另一条干净的布巾,蘸了点清水,小心地湿润他干裂起皮的嘴唇。
水珠沿着唇缝试图渗入,但昏迷中的人吞咽困难,大部分都流到了枕畔。洛米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耐心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林澈安排好外围警戒和物资清点后,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放轻了脚步。他站在洛米身后,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洛米,你去休息一下吧,我来换你。”
洛米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闫枭脸上:“我不累。而且……我答应过要保护他。”这话声音很轻,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昏迷的闫枭承诺。
林澈看着她眼底的坚持和掩饰不住的青黑,知道劝不动,便不再多说。他搬了个木箱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擦拭着自己的配枪,目光却时不时扫过门口和窗口,保持着警惕。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淌。洛米机械地重复着降温、润唇的动作,精神上的疲惫和对手环能量耗尽的隐忧交织在一起。
她偷偷尝试过再次感应手环,那足球场大的空间依旧存在,但与之前那种如臂指使的顺畅感不同,现在每一次意念探入,都像是撞上一层无形的隔膜,滞涩而费力。她知道,这是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恢复。
“水……”一声极其微弱、几乎被呼吸声掩盖的呓语突然响起。
洛米猛地一怔,几乎以为是幻觉。她立刻俯下身,凑近闫枭:“闫枭?你说什么?要水吗?”
闫枭没有回应,似乎刚才那一声只是无意识的梦呓。但他的嘴唇又微微动了动。
洛米赶紧拿起旁边准备好的一个小水壶,里面装着珍贵的干净饮用水。她尝试着像之前一样用布巾蘸水,但这次,她犹豫了一下。
看着闫枭干燥的嘴唇,她心一横,自己含了一口水,然后极其小心地,俯身,对着那干裂的唇,渡了过去。
她的动作很轻,很缓,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温热的清水一点点渡入,这一次,似乎起了作用,闫枭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吞咽了一小部分。
洛米的耳根瞬间红了,心跳如擂鼓。她迅速直起身,做贼似的飞快瞥了一眼旁边的林澈。林澈正低头专注地擦枪,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洛米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悸动,继续用这种“笨办法”给闫枭补充水分。几次之后,他吞咽的动作似乎顺畅了一些。
期间,秦瑶又进来换了一次药。看到洛米坚持守在床边,她轻轻拍了拍洛米的肩膀,递给她一小块能量棒:“补充点体力,别把自己累垮了。”
洛米接过,低声道谢,撕开包装,小口小口地吃着。甜腻的味道在口中化开,稍微驱散了些许疲惫。
夜幕再次降临。农舍里点起了一小堆篝火,驱散着夜间的寒气和黑暗。大部分队员都在外间或旁边的房间休息,主屋里只剩下洛米、昏迷的闫枭,以及负责守夜的林澈。
洛米依旧守在床边,湿毛巾换了一条又一条。火光跳跃着,映照在闫枭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她看着他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少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难得的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洛米也感到眼皮沉重,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床上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痛苦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