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去京市的时间,定在了2月。
正好在家过完一个团圆热闹的新年。
村里人对周野和苏沐禾的态度,已经从最初的好奇和客气,变成了发自内心的敬畏和亲近。
这可是省状元和状元媳妇儿啊!
苏沐禾早就为京市之行铺好了路。
她之前就写信寄钱给了在京市的李月和,托她帮忙留意京市大学旁边的房子,最好是能买下一套四合院。除此之外,她还让李月和物色市中心的门面,为将来的事业做准备。
这些事情,她只跟周野提过,连白念薇都不知道。
白念薇在年前就先回了一趟家,跟家里人报喜,也和他们告别。
她跟苏沐禾约好了,等她处理完家里的事,就直接去京市找他们汇合。
出发前几天,苏沐禾和周野把大部分行李都打包好,通过邮局提前寄了过去。只留下一些随身换洗的衣物和必需品。
离别的前一晚,周家大房二房的人都聚在主屋里,气氛有些沉默。
王小兰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三弟,三弟妹,这一走,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见。”
李翠菊也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叹了口气:“到了那边,记得常来信。”
苏沐禾笑着点头:“会的,大嫂二嫂放心。”
夜深了,众人散去。
苏沐禾和周野回了自己屋,她从锁着的箱子里拿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打开来,是厚厚一沓“大团结”。
她仔细数了数,抽出五十张,也就是五百块钱,递给周野。
“去吧,把这个给爸妈。”
周野接过钱,入手沉甸甸的。他什么也没问,点点头,转身就去了主屋。
王秀莲和周正清还没睡,正坐在炕上,就着昏暗的煤油灯说着话。
看到周野进来,王秀莲问:“怎么了野小子,有事?”
周野把钱放到炕桌上,推到他们面前。
“爸,妈,这个你们拿着。”
王秀莲低头一看,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这是干啥!快拿回去!”
她想也不想就把钱推了回来,态度坚决。
周正清也板着脸:“胡闹!你们去京市上大学,人生地不熟的,处处都要花钱。我们俩在乡下,有吃有喝,花不到什么钱。”
“就是,”王秀莲把钱塞回周野手里,“你这孩子,出息了也不能乱来。这钱你们自己留着,穷家富路,多带点钱在身上,妈才放心。”
周野还要再劝,苏沐禾也走了进来。
她扶着门框,轻声说:“爸,妈,这钱你们就收下吧。我们在外面能挣钱,不用担心。”
王秀莲看着苏沐禾,态度软了些,但还是摇头。
“沐禾啊,妈知道你们有本事。可有本事也不能这么花。野小子是我三个儿子里最有出息的,他十几岁就晓得往家里拿钱,补贴家用了。”
王秀莲说着,眼眶也有些湿润。
“现在日子一天天好过了,多亏了你,你大嫂二嫂跟着你学了手艺,这每个月纳鞋底、做成衣,进账也挺可观。你大哥二哥都是勤快人,在地里刨食也饿不着。我们现在不缺钱。”
她的话让周野和苏沐禾都沉默了。
王秀莲抹了下眼角,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下了炕,走到那个老旧的掉漆木柜子前。
她摸索了半天,从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掏出一个用蓝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布包外面都磨得起了毛边,看得出有些年头了。
王秀莲把布包放到炕桌上,一层,一层,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不是什么贵重首饰,而是一沓沓码放整齐的钱。
有崭新坚挺的,也有陈旧发软的,面额有大有小,但更多的是一毛两毛的零钱。
“这里面,是野小子从投机倒把开始,每个月雷打不动给我们的二十块补贴费。”
王秀莲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的骄傲。
“早些年家里确实困难,你大哥二哥娶媳妇,大虎他们上学,用了些。剩下的,我们一分没动,都给你们攒着呢。”
她把那个布包,郑重地推到苏沐禾面前。
“沐禾,你是个好孩子,心细,比野小子会过日子。这钱你拿着,到了京市,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别嫌少,这是我和你爸的一点心意。”
苏沐禾看着那包钱,只觉得鼻子发酸。
“妈,这个钱我们不能要。”苏沐禾推了回去。
“对啊,妈,这是我孝敬你们的养老钱,你们自己留着!”周野也急了。
王秀莲却把脸一板,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
“给你们就拿着!你们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就收下!”
她直接将布包塞进了苏沐禾的怀里,力气大得不容拒绝。
周野还想说什么,苏沐禾却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她示意周野别再劝了。
因为就在刚刚,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疯狂滋生,并且迅速成型。
她抱着那个温暖的布包,看着眼前固执又慈爱的婆婆,再看看这间低矮、昏暗,墙壁还是泥土坯子的老屋。
苏沐禾忽然笑了。
她这一笑,把屋里所有人都看愣了。
王秀莲不解:“沐禾,你……”
苏沐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王秀莲和周正清。
“妈,爸,这钱我们收下。”
王秀莲和周正清都松了口气,以为她终于想通了。
可苏沐禾的下一句话,却让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她掂了掂手里的布包,又看了看周野刚刚拿来的那五百块钱,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不过,这钱我不带走。”
她的目光扫过这间承载了周家几代人记忆的泥土房,从斑驳的墙壁到被烟火熏黑的房梁,最后定格在两位老人错愕的脸上。
苏沐禾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他们从未听过的,斩钉截铁的力量。
“我想用这笔钱,给家里盖个大砖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