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禾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随即一股更深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连滚带爬地冲到周野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瘫软的身体。
“周野!周野你怎么样!”
周野那件黑色的羽绒服肩膀处,破开一个狰狞的洞,温热的鲜血汩汩地往外冒,迅速染透了厚实的衣料,带着惊人的热度,烫着苏沐禾的手。
她慌乱地伸出手,死死按住那个还在流血的伤口,可鲜血却从她的指缝间不断涌出,怎么都止不住。
“怎么会这样……怎么止不住血啊!”
苏沐禾的哭声带着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混着血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周野的脸色在雪光的映衬下,白得吓人,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他忍着剧痛,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媳妇儿,别……哭……”
一开口,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牵动了伤口,让他整个人都痉挛起来。
苏沐禾的心都碎了。
怎么办?
要去镇上!必须马上去镇上的卫生所!
可是,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现实浇了一盆冷水。
这大雪封山,来时的路已经被积雪完全覆盖,车根本开不进来。就算现在立刻下山,光靠人力抬着周野走回村里,再想办法去镇上,这中间要耽误多少时间?
周野的血,还能流多久?
他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
如果在她生活的那个时代就好了。
只要一个电话,救护车就能呼啸而至。只要把他送到医院,就有最好的外科医生,最先进的设备,他就有救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苏沐禾抱着周野,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流失,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无力感将她彻底淹没。
如果周野死了,她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就在苏沐禾悲痛欲绝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躲在不远处的二虎和二丫,正瞪大了双眼,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们的三叔三婶,就在他们眼前,凭空消失了!
连带着那块被血染红的雪地,都恢复了洁白,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周正清带着十几个村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过来。
“人呢?!”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两棵大树,还有树下两个呆若木鸡的孩子。
“二虎!二丫!你们三叔三婶呢?”
两个孩子像是被吓傻了,只是呆呆地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现代,苏沐禾的公寓。
熟悉的白色吊灯,米色的布艺沙发,墙上挂着她自己设计的装饰画。
苏沐禾有片刻的失神。
她怕不是在做梦?
可怀里男人沉重的身体,和鼻端浓郁的血腥味,无一不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回来了。
带着中枪的周野,从那个冰天雪地的七十年代,回到了她的世界!
来不及思考这匪夷所思的一切,救人要紧!
苏沐禾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气,将高大的周野半拖半扶地弄到沙发上,然后冲进卧室,翻出了她备在家里的急救箱。
纱布,绷带,消毒水……
她用剪刀剪开周野肩膀上被血浸透的衣服,看到那个血肉模糊的枪伤时,心又是一阵抽痛。
必须先止血!
她颤抖着手,用纱布用力按住伤口,进行压迫止血,可周野的伤口太深了,血流不止。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必须找专业的人来!
送医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立刻被她否定。周野在这个世界就是个黑户,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把他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枪伤患者送去医院,等待他的会是什么?被盘问?被调查?万一被当成什么特殊样本拿去研究了怎么办?
她不敢冒这个险!
苏沐禾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
她拿起茶几上的一个备用机,找到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名字,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
听筒里传来一个温和而熟悉的男声。
“锦轩哥!是我,苏沐禾!”苏沐禾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尖锐,“你快来我公寓!我这里……我这里有个人中了枪伤,需要急救!”
电话那头的胡锦轩明显愣了一下,但职业素养让他立刻冷静下来。
“你别慌,具体什么情况?伤在哪里?人还有没有意识?”
“肩膀,老式猎枪打的,钢珠弹。他现在意识还清醒,但是流了很多血!”
胡锦轩,家族是开私立医院的,他自己也是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最重要的是,他值得信任。
“好,你先用干净的布料用力按住伤口,尽量把出血点压住。我马上过去,大概二十分钟。”
“好!”
挂了电话,苏沐禾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回头看着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的周野,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有救了,周野有救了!
二十分钟,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门铃响起时,苏沐禾几乎是扑过去开的门。
胡锦轩提着一个专业的医疗箱,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他看到苏沐禾苍白着脸,身上还沾着血迹的样子,心头一紧。
“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锦轩哥,快,快救他!”
胡锦轩快步走进客厅,当他看到沙发上那个高大男人的瞬间,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个男人……
他再看向苏沐禾,心里涌起无数疑问,但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
他放下医疗箱,迅速戴上无菌手套,开始检查周野的伤口。
“伤口很深,钢珠还在里面,必须马上取出来。”胡锦轩的表情变得严肃,“但是我没有带麻醉药,手术过程会非常疼。病人能忍住吗?”
周野一直强撑着一丝清醒,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费力地睁开眼,对着胡锦轩,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胡锦轩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是条汉子。”
接下来的手术,对在场的三个人都是一种煎熬。
没有麻醉,胡锦轩的每一刀,每一次器械的触碰,都让周野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死死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湿透了鬓角,却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痛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