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子好!这法子简单!”王秀莲一拍大腿,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比起那个要盖房子的金贵法子,这个生豆芽听起来就靠谱多了,而且不用花一分钱。
她也顾不上揉搓盆里的芥菜了,擦了擦手就往屋里走。
“家里还有些去年秋天收的绿豆,我这就拿出来试试!”
说干就干,这就是王秀莲的性子。
李翠菊和王小兰也丢下了手里的活,好奇地跟了过去,想看看这豆子到底是怎么变成菜的。
院子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苏沐禾、白念薇和周野三人。
哦,还有五个扒着门框,伸着小脑袋往里瞧的萝卜头。
周野的注意力显然不在那小小的豆芽上,他的心思全在那个能让菜在冬天生长的“暖和房子”上。
“媳妇儿,白知青说的那个油纸,咱们这儿供销社有卖的吗?”他拉着苏沐禾,蹲在腌菜盆旁边,继续刚才的话题。
苏沐禾摇了摇头:“油纸透光性不好,而且不结实,风一吹雨一淋就容易破。最好的还是我说的那个……嗯,就是一种透明的,像布一样的东西。”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塑料薄膜”这个跨时代的东西。
周野听了,眉头微微蹙起,陷入了沉思。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的稀罕玩意儿不少,但苏沐禾描述的这种东西,他确实没什么印象。
“透明的,像布一样……”他喃喃自语,脑子里飞速地过着自己见过的所有材料。
白念薇在一旁补充道:“我看到的那本杂书上说,也有人用明瓦,就是那种半透明的瓦片。不过那个太脆了,也贵。”
“明瓦不行。”周野立刻否定了,“那玩意儿死贵,一片就要好几毛钱,搭个棚子得花多少钱?跟盖房子差不多了,划不来。”
他的商业头脑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第一时间就算清了成本账。
苏沐禾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暖洋洋的。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只要是她说的话,无论听起来多离谱,他都会当成天大的事来认真对待,并且立刻付诸行动。
“其实也不用那么着急。”苏沐禾安慰他,“我们可以先小范围试试,就用薇薇说的油纸,或者找找看有没有别的能替代的东西。主要是验证一下这个法子到底行不行。”
“那不行!”周野一口回绝,态度坚决,“要做就做最好的!不然费了半天劲,搭起来的棚子不顶用,白白浪费功夫。”
他站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住的豹子,浑身都充满了急于找到突破口的力气。
“架子我明天就上山去砍,后山的竹子又直又韧,做骨架正好。地方也好说,就选咱家菜地南边那块向阳的坡地。”
他三言两语就把基础框架定了下来,行动力强得惊人。
“现在就差这个透明的‘布’了。”他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沐禾,又看看白念薇,“你们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就在这时,王秀莲抱着一个黑乎乎的瓦罐,身后跟着李翠菊和王小兰,还有一小袋绿豆,风风火火地从屋里出来了。
“白知青,快来,东西我拿来了!你快教教我们,这豆芽咋生?”
白念薇应了一声,接过了东西。
她熟练地倒出一些绿豆,放在一个盆里,用水淘洗干净,挑出那些干瘪和破损的豆子。
“婶子,嫂子,你们看,这豆子得先洗干净,然后用水泡上。等它泡胀了,就把水倒掉,放进这个瓦罐里。”
她一边说一边做,动作麻利又熟练,完全不像个二十岁的姑娘,倒像是个做了几十年家务的巧手主妇。
王秀莲三人围在旁边,看得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就这么简单?”王小兰忍不住问。
“嗯。”白念薇点头,“然后把瓦罐用布盖上,不能见光,放在灶台边上暖和的地方。每天早晚各浇一次水,记住,浇完水要立刻把水倒干净,不能让豆子一直泡在水里,不然会烂掉。”
“哦哦哦,记住了记住了。”王秀莲连连点头,把每一个要点都刻在脑子里。
一个不用花钱就能在冬天吃上“新菜”的法子,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几个女人围着一个瓦罐兴致勃勃,另一边的周野却还在为他的“透明布”发愁。
他忽然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
“媳妇儿,你等我一下!”
话音未落,他转身就冲进了西边的厢房。
那间厢房是他的专属“仓库”,里面堆满了这些年他从外面倒腾回来的各种东西,有些是他自己用的,有些是准备拿出去卖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苏沐禾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叮里哐啷的翻找声。
没过一会儿,周野就抱着一个长条形的油布包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不确定,又带着几分期待。
他把油布包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解开绳子,一层层打开。
里面露出的东西,让苏沐禾和白念薇都愣住了。
那是一卷卷起来的、微微泛黄的透明薄膜。
虽然质感和现代的塑料大棚膜没法比,甚至上面还有一些细小的划痕和折印,但那毫无疑问,就是这个年代极其罕见的东西。
“这是……”苏沐禾惊讶地蹲下身,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那层薄膜。
触感有些硬,但确实是透明的。
“这是我前两年从一个南边来的供销社主任手里换来的。”周野解释道,“他说这叫‘玻璃纸’,是包装高级点心和糖果用的,金贵得很。我当时觉得这玩意儿稀奇,又能防水,就换了一卷回来,一直没舍得用。”
他当时只是凭着商人的直觉,觉得这东西总有一天能派上大用场,没想到今天真的用上了。
苏沐禾的心脏砰砰直跳。
玻璃纸!
对啊,她怎么忘了这个!这个年代虽然没有普遍的塑料制品,但作为包装材料的玻璃纸已经出现了!
虽然它比较脆,韧性也差,但用来做一个小型的试验暖棚,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周野,你真是个天才!”苏沐禾激动地抱住他的胳膊。
周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黝黑的脸庞上泛起一丝红晕,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嘿嘿,只要能帮上媳妇儿的忙就行。”
有了最关键的材料,周野的干劲更足了。
他当即就把那卷玻璃纸小心翼翼地重新包好,郑重地交到苏沐禾手上。
“媳妇儿,这宝贝你先收着。我这就去后山看看,找几根最合适的竹子!”
说着,他抄起墙角的砍刀和绳子,大步流星地就要往外走。
“哎,你这孩子!”王秀莲刚弄好豆芽,一回头就看见儿子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天都快黑了,还上什么山!饭都快好了!”
“妈,我就是去山脚下转转,不往深处走,看看竹林的情况,心里好有个数。”周野头也不回地喊道,“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话音还在院子里回荡,人已经消失在了大门外。
王秀莲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嘀咕着:“真是的,一说起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比谁都上心。”
虽然嘴上抱怨,但她的动作却没停,转身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苏沐禾抱着那卷珍贵的玻璃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她看向大门口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那个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和行动力。
苏沐禾弯起唇角,把玻璃纸放回屋里收好,然后走出来,和白念薇一起帮着王秀莲她们收拾院子。
晚饭的时候,周野果然踩着饭点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山林里清冽的寒气,脸上却满是兴奋。
“媳妇儿,我看好了!就咱家后面那片竹林,有几丛新长的慈竹,又高又直,韧性也好,明天我就去砍回来!”他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大声宣布。
周正清坐在桌边,抽了口旱烟,缓缓吐出烟圈,看了儿子一眼。
“想做就去做,别光说不练。”
“爹,您就瞧好吧!”周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一顿晚饭,就在众人对豆芽和大棚的期待中吃完了。
接下来的几天,周家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周野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就上了山,砍回了一大捆笔直的青竹。
他没让任何人帮忙,一个人在院子里,用砍刀和斧头,将竹子剖成粗细均匀的竹条,又按照苏沐禾画的简易图纸,开始搭建暖棚的骨架。
而王秀莲、李翠菊和王小兰,则每天都像呵护宝贝一样,对着那个黑瓦罐,早晚两次浇水,然后满怀期待地等着豆芽破土而出。
就连村里的人,也听说了周家在折腾的新鲜事。
不少人路过周家院子时,都会好奇地往里瞅一眼,看着周野搭的那个奇奇怪怪的竹架子,议论纷纷。
“周家老三这是在干啥?搭鸡窝也不是这个搭法啊?”
“听说是他媳妇儿想出来的,要给菜盖个房子,让菜冬天也能长!”
“啥?给菜盖房子?这城里来的媳妇儿就是会想事儿,净整这些没用的!”
闲言碎语传到王秀莲耳朵里,她只是撇撇嘴,懒得跟那些人计较。
成不成,过几天不就知道了?
第四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王秀莲第一个起了床。
她连脸都顾不上洗,就径直走到厨房的灶台边,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盖在瓦罐上的布。
只看了一眼,她就愣住了。
瓦罐里,密密麻麻的绿豆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根白白嫩嫩、顶着两片淡黄色豆瓣的细芽,挤挤挨挨地探出了头。
一股豆类特有的清香,扑面而来。
“长……长出来了!”
王秀莲发出一声压抑着惊喜的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