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村医家——
胡村医正端着碗,就着咸菜喝稀饭,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男人带着哭腔的嘶喊:
“胡叔!胡叔!快!出人命了!快跟我走!”
来人是住在周二狗家附近的周大壮,他听到周海的呼救,二话不说就狂奔来找村医,而他弟弟周二壮则飞快跑向大队长家报信,他媳妇也机灵,转头就去找村里唯一的接生婆王婆。
周正清家
周家小院里,一家人正享受着晚饭后难得的悠闲。
周正清叼着烟袋锅子,王秀莲和王小兰和李翠菊坐在一旁唠嗑,苏沐禾抓了把瓜子分给孩子们,院子里充满了小家伙们放学回来的叽喳声和女人们的谈笑声,气氛温馨。
周二壮气喘吁吁、脸色煞白地冲进院子,声音都变了调:“大队长!不好了!二狗……二狗媳妇儿出事了!”
“二壮,出什么事了?”周正清“嚯”地站起身,眉头紧锁。
二狗媳妇还大着肚子,难道是……可这月份不对啊!
“是…是小海跑来说的!听见桂芬婶子和小云嫂子吵得厉害,小云嫂子摔了一跤,流…流了好多血!人都快不行了!”
苏沐禾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瓜子都忘了嗑。
她万万没想到秦桂芳竟然能狠心到这种地步,那可是怀着孕的儿媳妇,是她亲孙子啊!
王秀莲也急了,立刻对周正清说:“当家的,我和老大家的跟你一起去!我们都是生过孩子的,好歹能搭把手,看看情况!”
周正清当机立断:“行!老大老二,你们快去借个板车预备着!万一情况不好,得立刻往镇上医院送!”
村路上
周二狗提着水桶,里面装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鱼,正美滋滋地往家赶,心想能给媳妇补身子了。
却迎面撞见周大壮媳妇带着接生婆王婆,两人神色慌张,脚步匆匆。
“二狗!你可回来了!快!你媳妇儿……你媳妇儿怕是不好,要生了!”周大壮媳妇急忙喊道。
“生了?”周二狗如遭雷击,桶都差点掉地上,“才七个多月,怎么会……”
可看着两人凝重的脸色,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提着桶就跟在两人身后拼命往家跑。
周二狗家——
家里已乱成一团。
李小云躺在炕上,面色惨白如纸,汗水浸透了头发和衣衫,身下的褥子被鲜血染红大片,她痛苦的呻吟声微弱得让人心碎。
周二狗冲到门口,看到这一幕,腿都软了,只能在门口像困兽一样来回踱步,双眼赤红。
接生婆王婆和胡村医已经赶到。王婆经验老道,仔细检查后,脸色越来越沉,她朝着胡村医和赶来的周正清等人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胎位不正,卡住了……血流得这么多,大人已经快没力气了……这孩子,恐怕是留不住了……”
胡村医也用听诊器听着李小云微弱的心跳,面色凝重,他能做的不多,只能进行一些基础的检查和试图止血。
王婆叹了口气,走到失魂落魄的周二狗面前,声音带着不忍:“二狗子,现在情况危急,你得拿个主意……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依我看,得保大人!这孩子才七个多月,就算硬生下来,这条件也难活……”
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这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周二狗头上!他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那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的媳妇啊!
站在人群后的苏沐禾,听着王婆的话,看着周二狗的痛苦和李小云奄奄一息的样子,心急如焚。
她知道,在这个医疗条件有限的年代,难产几乎等于鬼门关。
突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那些被下放的人里,说不定有隐藏的能人!
她悄悄拉过身边的王小兰,急切地低声问:“二嫂,你知道那些被下放的人,住在牛棚哪里吗?”
王小兰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畏惧和犹豫:“沐禾,你问这个干嘛?那些人……沾上可是要惹麻烦的!”
“顾不了那么多了!二嫂,这可能关系到两条人命!你带我去,快!”
苏沐禾眼神坚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恳求。
王小兰看着苏沐禾决绝的眼神,又瞅了瞅屋里危急的情况,一跺脚:“行!我带你去!不过咱们得悄悄的!”
两人趁着夜色和混乱,悄悄离开了周二狗家。
王小兰带着苏沐禾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村外偏僻处的牛棚。这里气味难闻,环境简陋。
苏沐禾冲到最近的一个窝棚前,棚子是用树枝和泥巴胡乱糊成的,只挂着一条破麻袋当帘子。
她颤抖着手,朝着里面急切的喊道:
“请问……里面有人吗?会不会医术?懂不懂接生?求求您,救命啊!村里有孕妇难产,血流不止,快要不行了!求您帮帮忙!”
里面一片死寂,只有窸窣的草动声,仿佛无人居住。
苏沐禾的心沉了一下,但她不敢放弃,立刻转向旁边另一个稍微像样点的土坯房,用力拍打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声音更加急促,带着几乎要崩溃的绝望:
“有人吗?求求您开开门!懂医吗?会接生吗?两条人命啊!求您发发慈悲!”
门内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但随即又归于沉寂,仿佛里面的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王小兰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又急又怕,忍不住拉了拉苏沐禾的袖子,低声道:“沐禾,算了……他们……他们不敢的……”
“不行!不能算!”
虽然她和李小云不熟,但是那可是两条生命,因为她的母亲就是在生二胎的时候,难产而死的,因为她的父亲不同意母亲转剖腹。
她看到李小云的模样,想起最后母亲最后的样子。
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又扑向第三个窝棚,这个窝棚更加破烂,几乎半塌。
她几乎是趴在那低矮的入口处,对着里面黑暗的空间,用尽全身力气哭喊哀求,声音已经嘶哑:
“有没有人会医术?求求你们了!有没有人啊?!那是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女人,孩子才七个月……她丈夫还在外面等着……求你们了,哪怕只是出来看一眼,指点一下也好啊!”
苏沐禾脑海里挥之不去都是母亲被盖上白色的布,苍白的脸,眼睛静静地闭着!
从那一刻开始,她失去的不仅是母亲,也“失去”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