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服装厂回来的第三天上午,一个骑着崭新自行车的年轻身影出现在了周家坝的村口,正是李建业。
他特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的确良衬衫,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怀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想来“偶遇”苏沐禾。
他不认识周正清家具体在哪,正推着自行车东张西望时,瞧见一个正在自家院门口晾晒衣服的中年婶子,便赶忙上前,客气地询问:
“这位婶子,打扰一下,我想问问,咱们村苏沐禾同志家住在哪里?”
被问路的不是别人,正是心里憋着一股邪火没处发的秦桂芳。
她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穿着体面、推着崭新自行车的陌生青年,心里嘀咕这是哪来的干部子弟?找苏沐禾?
她眼珠一转,带着点故意撇清的意味,拉长了调子:“苏沐禾?同志,你找错地方了吧?我们村可没有叫苏沐禾的。”
村里人大多只知道“周野媳妇儿”,还真没几个清楚苏沐禾的大名,毕竟是个外来的。
“没有?不可能啊……”
李建业愣住了,他明明记得清清楚楚,“那……那你们村里是不是有位姓白的知青?白念薇同志?”
他想,找到白念薇,自然就能找到苏沐禾。
一听到“白念薇”三个字,秦桂芳像是被戳到了肺管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也带上了明显的酸意和恶意:“哦,你是来找那个白知青的啊?”
她撇撇嘴,凑近一步,仿佛要分享什么秘密似的,压低声音却确保李建业能听清,“同志,我看你像个正经人,可得跟你说句实话,那个白知青啊,可不是个老实安分的!之前跟别的男知青拉扯不清,作风有问题!你可别被她那张脸给骗了!”
李建业听着这毫不掩饰的诋毁,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见过白念薇,虽然交流不多,但那姑娘眼神清正,举止大方,怎么看也不像这位大婶口中这般不堪。
这无凭无据的,就在背后这样败坏一个姑娘家的名声,这婶子心思可真够恶毒的!
他压下心里的不悦,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再次问道:“婶子,您只需要告诉我知青点在哪里就行。”
秦桂芳见他还要去找,顿时有种“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恼怒,声音也尖利起来:“哎你这同志怎么回事?我都跟你说了她不是个好的,你还要往上凑?是不是也被她那副狐媚子相给迷住了?!”
“桂芬婶子!你在这满嘴喷什么粪呢?大白天的也不怕闪了舌头!”
一个响亮泼辣的女声猛地从后面响起,打断了秦桂芳的话。
只见王小兰扛着锄头,显然是刚下工回来准备做午饭,正叉着腰,怒目瞪着秦桂芳。
王小兰如今跟白念薇在一个锅里搅勺子,白念薇不仅给足了粮食和肉票,为人也大方爽快,早就被王小兰划拉到自己人的阵营里了。
此刻听到秦桂芳这个老对头居然在外人面前如此诋毁白念薇,她那护短的脾气“噌”一下就上来了。
她几步走上前,先把炮火对准秦桂芳:“我看你是自己心里腌臜,看谁都脏!人家白知青怎么得罪你了?要你在这里胡说八道败坏人家名声?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白知青,年轻漂亮!”
怼完秦桂芳,王小兰这才转向一脸错愕的李建业,瞬间换上了一副热情爽朗的笑脸,变脸速度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这位同志,你是来找白知青的吧?别听有些人在这儿胡咧咧!走,嫂子带你过去!白知青平时都在我们家,一起搭伙吃饭。”
王小兰来得晚,并不知道李建业提到过苏沐禾,她看着年轻人长得周正,穿的衣服也好,说不定是白念薇的追求者,那她得给白知青搭好线,免得错过一个好男人!
李建业连忙感激地道谢:“哎,好,谢谢这位嫂子!麻烦您了!”
王小兰得意地瞥了脸色铁青的秦桂芳一眼,昂着头,领着李建业就往周家方向走去,嘴里还大声说着:“同志这边走!以后来找人可问清楚了,别什么阿猫阿狗的话都信!”
留下秦桂芳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如今她喜欢的宋今安娶了张晓娟,她刚才故意路过张家,就被那小泼妇怼了出来!
李建业推着自行车,连声道谢地跟在后面,对即将见到苏沐禾隐隐期待起来。
两人刚到周家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稚嫩的读书声和轻柔的讲解声。
只见白念薇正拿着一本小学一年级的课本,耐心地给身边的三虎讲解着。而苏沐禾则坐在稍远一点的树荫下,面前摊着画本,手里拿着铅笔,微微蹙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白知青,你看谁来了?”王小兰人未到声先至,笑着招呼道,“这位镇上来的李同志找你呢!”
她这话主要是对着白念薇说的,还悄悄递过去一个“这小伙子不错”的眼神。
白念薇抬起头,看到李建业,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李干事?”
苏沐禾也闻声抬起头,看到李建业,放下画笔站起身,笑着打招呼:“李干事,你怎么来了?是厂里有什么事吗?”
“苏沐禾同志,这是你家?”李建业也是没想到直接就到了苏沐禾家里,刚刚那个婶子还说不认识叫苏沐禾的,果然就是骗自己的。
“嗯!”苏沐禾又对王小兰说,“二嫂,他是镇长服装厂的李干事,找我和薇薇有点事情。”
“行,你们忙!”王小兰准备进厨房,又倒了回来,“三弟妹,白知青,今天中午想吃啥,二嫂给你们做!”
“二嫂,我想吃玉米粑粑!”苏沐禾上次吃的那个玉米粑粑,就觉得好吃,突然就馋了!“二嫂,你多做点,李干事待会留下来吃饭吧!”
李建业站在原地,脑海里还停留在王小兰对苏沐禾“三弟妹”这个称呼!
“苏同志,你……结婚了?”
“嗯,我男人叫周野!”苏沐禾提到周野,好几天没见到了,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呢?
李建业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的,他刚还期待着能再见到苏沐禾,准备想进一步表明心意!
结果,就给他如此晴天霹雳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