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苏沐禾打着哈欠,换上了昨天熬夜赶制的新衣服。
想到今天要下地,她特意选了实用又不失格调的搭配——一件白色短袖配上黑色花边假裙边吊带,下身是条高腰阔腿裤,既方便活动,又衬得她腰细腿长,在灰扑扑的乡村背景里,显得格外扎眼。
“哎呦,三弟妹,你这身衣裳也太好看了吧?”
王小兰眼睛都看直了,摸着那精巧的花边领子,心里酸溜溜的,同样的粗布,怎么人家就能做出这么时兴的样式?
苏沐禾垂下眼睫,轻声解释:“可能……失忆前我就是个做衣服的,脑子里自然而然就冒出这些样子了。”她再次搬出这个万能的借口。
连一向挑剔的王秀莲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赞许:“老三家的,你这手艺确实没得挑!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做衣裳的。”她心里盘算着,这三儿媳妇要是有这本事,倒也不是个吃闲饭的。
李翠菊在一旁默默打量着,嘴上没说话,心里却不以为然:穿成这样哪是去干活的?分明是去招蜂引蝶的!
早饭桌上气氛沉闷。苏沐禾和周野各自埋头吃饭,全程零交流。
饭后,两人前一后去领工具,始终保持着尴尬的距离。
这一路上,投向苏沐禾的目光却只多不少,其中有两道格外灼热——白念薇和宋今安。
白念薇扭头瞪了眼阴魂不散的宋今安,发现他的视线牢牢黏在苏沐禾身上,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宋今安这个家暴狂,该不会是看上苏沐禾了吧?虽然她一心要得到周野,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苏沐禾跳进这个火坑。得找个机会提醒她才行。
望着田埂上那对形同陌路的新婚夫妻,白念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才第三天就闹成这样,果然没有感情基础。这样正好,她的机会来了。今天她特意起了个大早,精心梳妆,还用了珍藏的雪花膏和口红。
她本就生得白皙漂亮,稍作打扮更是格外出挑,像朵带着露水的蔷薇花。
到了地头,周野二话不说,抡起镰刀就埋头割起麦子,动作又快又狠,仿佛在跟谁较劲。
苏沐禾站在一旁,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地抓住一把麦秆,用力挥下镰刀——
麦秆纹丝不动。
她咬咬牙,加大力度又试了几次,总算割下来一小把。
就这般磕磕绊绊地干了二十多分钟,那双从没干过重活的纤纤玉手就被粗糙的镰刀柄磨出了好几道鲜红的血痕,火辣辣地疼。
“嘶——”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看着掌心触目惊心的红痕。
几乎是在她痛呼出声的瞬间,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周野猛地扔下镰刀,几步冲到她面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家伙事,二话不说,弯腰就将她整个人利落地扛上了肩头!
“啊!”苏沐禾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稳稳地扛到了田埂边的大树下。
“我说过,不用你干活!”周野的语气硬邦邦的,带着压抑的火气,可动作却出卖了他的心疼。
他拧开水壶,小心翼翼地将清水倒在伤口上冲洗,眉头拧成了疙瘩,“你就在这儿待着,别乱动。”
说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回到麦田里,抡起镰刀,发泄般更加疯狂地收割起来,仿佛要把所有的烦躁和心疼,都发泄在这片金黄的麦浪里。
临近晌午,下工的哨声还没吹响,白念薇就已经理了理衣裳,朝着周野干活的那片地走去。
她不用像旁人那样苦哈哈地挣满工分,手里有余钱,活儿早就花钱请人帮着干了,自然是一身清爽。
她刻意放慢脚步,走在田埂上,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那个正在麦浪里挥汗如雨的高大身影。
今天她可是精心打扮过的,两条麻花辫梳得油光水滑,脸上擦了雪花膏,还偷偷抹了点口红,身上穿的也是压箱底的最新款的布拉吉,在一片灰蓝黑中格外显眼。
周野察觉到有人注视,抬头瞥了一眼,见是白念薇,眉头几不可见地一蹙,随即像没看见似的,立刻收回视线,手下动作更快,三下五除二割完跟前一片麦子,将镰刀往腰间一别,大步流星地朝着大树下那个倚着树干歇息的身影奔去。
他眼里,只有他家那个娇气却倔强的媳妇儿。
白念薇看着他毫不犹豫转身、直奔苏沐禾而去的背影,精心描画过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她这番作态,自然落入了旁边歇气聊天的婶子大娘眼里。
“哟,快看那白知青,”一个端着粗瓷大碗喝水的大婶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人,努努嘴,“这上工穿得跟要去走亲戚似的,想干啥呢?”
“她负责的那片地跟这儿可不是一个方向,”另一个消息灵通的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我瞧的真真儿的,她刚才走过去,那眼风可是一个劲儿地往周野身上瞟呢!”
“真的假的?我昨儿个没去知青点看热闹,听说她闹着要嫁给周野?还寻死觅活?”有人立刻来了精神,往前凑了凑。
“那还有假?我给你们学学……”热心群众立刻开始了现场播报,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昨天知青点的风波。
“哎呦喂!这可真是……两女争一男?周野这小子,以前闷声不响的,这咋突然成了香饽饽了?”有人发出惊叹。
“嗐!周野模样周正,身板结实,还是大队长家的儿子,以前喜欢他的姑娘就不少!就是这小子跟个木头疙瘩似的,对姑娘家从来没个好脸色,这才劝退了不少人。”
“那是以前!你们是没看见他现在瞅他媳妇儿那眼神,”一个婶子模仿着,夸张地做了个痴迷的表情,“哎呦,恨不得拿个绳儿把人拴裤腰带上,走哪儿带哪儿!”
“那这白知青还上赶着?这不是自找没趣,专门去看人家小两口恩爱吗?”有人嗤笑。
“谁知道她咋想的呢?这城里来的姑娘,心思就是难猜……”
众人看着白念薇那僵立在田埂上、略显孤寂的背影,议论声中充满了看戏的兴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这热闹,看样子还有得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