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依然那个始作俑者,此刻正披散着头发。
曾精心描绘的妆容,被刻意揉搓的眼泪,糊成一团肮脏的调色盘。
昂贵的衣裙,在刚才疯狂撕扯中凌乱不堪。
她瑟缩在冰冷的长椅上,如同一朵饱受摧残的“娇花”。
当冷泽榕裹挟着寒气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时。
她眼中瞬间爆发出扭曲的光,未语泪先流,抢先一步发出了惨厉的控诉。
“泽榕哥——!
呜呜呜——你要为我做主啊!”
她像找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猛地从椅子上弹起。
随后就梨花带雨,想扑上去抓冷泽榕的手臂,寻求一丝庇护和安慰。
然而,冷泽榕只是极其轻微地侧了半步。
那带着寒气的身躯,像一块滑不溜秋的冰壁,让她扑了个空。
楚依然的身体一僵,扑空的尴尬和一丝被看穿的恐慌,让她的哭嚎声更加凄厉。
更加委屈。
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都是那个夏雨汐!
是她,故意撞我!
我晚上喝了点酒有点晕,站不稳。
她就想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
还好我幸运,没有被摔下去。
泽榕哥,你看——。“
她急切的伸出有几道浅浅的红痕,连皮都没有破的手臂。
举着凑到冷泽榕的面前。
“我的手被擦破了,当时我好害怕。
泽榕哥,我差点就摔死了。
呜呜——。
夏雨汐,她还骂我!
骂我是个外人,不配住在冷家!
我气不过,才跟她拉扯了几下。
谁知道,——她自己没有站稳就滚了下去。”
她一边哭诉,一边用红肿的眼睛,偷瞄着冷泽榕的表情,试图捕捉到他的一丝信任。
“泽榕哥,她——她肯定是装的。
流那么多血就是想陷害我。
泽榕哥,你千万别信她,那个贱——。”
“闭嘴。”
冷泽榕低吼声如同淬了冰,瞬间冻结了楚依然后面更恶毒的污言秽语。
他冰凉的毫无温度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手术刀。
缓慢而锐利地扫过楚依然写满做作和算计的脸。
掠过她伸出的,那点微不足道的伤痕。
最终,冷泽榕的目光,定格在抢救室门上那盏刺目的红灯处。
什么也没说,没有斥责,没有质问。
当他挺拔的身躯散发出低气压,让整个走廊瞬间的温度降到零下。
连囡囡都被这无形的恐怖压得噎住了哭声,只剩下恐惧的抽噎。
管家再也无法忍受楚依然,那颠倒黑白的污蔑。
在看她那副惺惺作态的嘴脸,想着夏雨汐身下刺目的血泊。
一股复杂的愤怒,悲凉和忠诚的血气直冲头顶。
“先生,不是这样的,你别听她胡说,是楚小姐她先——。”
“够了!”
冷泽榕猛地侧头,厉声打断。
那目光如两道冰刀裹挟着雷霆之怒,狠狠刮过管家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也扫过楚依然瞬间惨白的面孔。
那眼神里的警告和不容置换的威势。
让管家后面所有的话,都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憋得他胸口剧痛,只能死死攥紧拳头。
冷泽榕目光收回,重新投向那扇紧闭生死未卜的大门。
“等结果。”
这三个字,冰凉,坚硬,毫无温度。
如同法官最终落下的法槌,宣告着一切争辩的终结,也宣告着风暴仍在积蓄。
然而,外表如同冰封的火山,内心的惊涛骇浪,却只有他自己能感知。
那翻涌的岩浆,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怀孕了?”
管家电话那句惊惶失措的嘶喊。
此刻如同最恶毒的魔咒,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撞击。
孩子?
这两字像淬了剧毒的钩子,狠狠勾住了他心底最隐秘,最阴暗的角落。
谁的?
一个冰冷而尖锐的疑问。
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窒息。
是他的吗?
还是——外面某个野男人的?
这个念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瞬间点燃了他胸腔里积压的所有负面的情绪。
他想起夏雨汐那张总是过分苍白的脸。
想起她低眉顺眼时,那副温顺的模样。
偶尔一闪而过的,让他莫名烦躁倔强的眼神。
一股混杂着暴怒,尖锐的猜忌,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深深厌恶的,仿佛被最亲之人背叛的刺痛感。
他死死盯着抢救室那扇紧闭的门。
象征着未知审判的门。
冰冷的视线,要穿透厚重的金属和墙壁,直抵里面那个女人的心脏。
他要看清,那颗心底下到底蕴藏着谁的身影?
藏着怎样肮脏的秘密?
她到底——有没有背叛过他。
就在这时。
“哐当!”
抢救室的门,猛地被一股大力推开。
发出一声刺耳金属的摩擦声,打破了走廊里死寂般的压抑。
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护士快步走了出来。
他眼神锐利而凝重,目光迅速扫过走廊里神态各异的众人。
“哪位是夏雨汐的家属?”
护士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病人大出血,情况非常危急,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护士的话语没有丝毫委婉,残酷的现实被赤裸裸地撕开。
“现在必须立刻紧急做清宫手术,否则大人也有生命危险。”
他顿了顿,目光更加消沉,补充道。
“另外,她身上有多处软组织挫伤。
左侧第十一根肋骨有骨裂迹象。
这是手术同意书,请家属立刻签字。”
“孩子,真的,没了?”
小翠捂着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悲鸣终于冲破了喉咙。
泪水如决堤般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囡囡虽然不完全理解,那些冰冷的词汇。
但听到姐姐有危险,这些字眼和周围凝重的气氛,让她感到了灭顶的恐惧。
“哇——!”
她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
小小的身体拼命往小翠的怀里钻,双手死死抱住小翠的脖子,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姐姐——我要姐姐——呜呜——我不要姐姐死——。”
冷泽榕的身体在护士说出,“孩子已经保不住了”的瞬间。
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地晃了一下。
那晃动是如此细微,快得如同错觉。
只有离他最近的管家,捕捉到了他瞬间紧绷的下颚线,和那握着拳的指关节在渐渐泛白。
仿佛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撞在了他看似坚不可摧的躯壳上。
他挺直的脊背依旧如标枪。
但那支撑着他所有骄傲的冷酷的根基,似乎在这一刻,裂开了一道细不可闻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