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
他又喊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
回应他的,只有穿堂而过的夜风,带着玫瑰凋零的苦涩气息,如利刃般刺进脑海。
最后见到囡囡的画面,是在花园里。
小姑娘扎着羊角辫,粉色的蓬蓬裙上沾着暗红的血迹,像一朵被染坏的蔷薇。
她小小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眼泪在脏兮兮的小脸上,冲出了两道白痕。
“爸——,爷爷——倒了——。”
那带着哭腔的幼稚嗓音,仿佛还在耳边里回荡。
每一个颤音,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花园?
他像头受伤的野兽,猛地冲向花园。
皮鞋碾过碎石子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膝盖重重撞到花坛边缘时,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耳边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和骨头似的呻吟。
花园里空荡荡的,秋千还在微微晃动。
仿佛刚刚囡囡还坐在上面一般,沙坑里的小铲子歪倒在一旁。
上面几个歪歪扭扭的小脚印,一旁散落着几块吃了一半的饼干。
唯独不见那个总是扎着两个小啾啾,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身影。
冷泽榕的视线突然凝固。
在玫瑰花丛的青石板上,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血手印。
不过巴掌大的痕迹,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
这个发现让他的世界天旋地转。
“鑫桐?”
这个名字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冰碴似的恨意。
他的下颌咬得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记忆突然清晰的可怕。
从第一辆救护车开进大门。
医护人员把老爷子抬走的那一刻起,那个女人就像幽灵般消失了。
她不仅逃走了,还带走了囡囡。
颤抖的手掏出了手机,屏幕上立刻印上几道暗红的指痕。
那是母亲的血,还未完全凝固。
解锁时,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连续输错了三次密码。
通讯录里第一个就是“林沫”的名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个总是第一时间能出现在眼前的心腹,此刻正躺在手术室生死未卜。
电话接通时,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让电话那头的助理如坠冰窟。
“现在,立刻。”
他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
“把鑫桐的照片,还有囡囡最近的照片,发到所有港口,机场,码头的监控系统里,每个出口都要发。”
电话那头传来翻动纸张的簌簌声。
助理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甚至能听见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见到他们——。”
冷泽榕顿了顿,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抹暗红的血迹。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直接扣下,然后第一时间通知我。”
他挂断电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夜风吹过。
突然他发现花园的矮墙边,有个亮晶晶的东西,在月光下闪烁。
是囡囡最喜欢的水晶发卡,此刻正反着冰冷的光。
冷泽榕缓缓蹲下身,颤抖的手指拾起那枚发卡。
指腹摩挲着上面细小的划痕,那是囡囡每天戴着它,玩耍时留下的痕迹。
也是囡囡五岁生日时,他亲手挑选给她的礼物。
还记得当时囡囡收到时,高兴得直跳脚。
粉嫩的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连睡觉都要把它放在枕头底下。
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那个总爱拽着他衣角要抱抱的小丫头。
现在可能正蜷缩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哭泣——。
“先生!”
管家惊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医院打来电话,夫人——走了——。”
冷泽榕颓废地,坐在医院走廊冰冷的长椅上。
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血腥气萦绕在鼻尖。
他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膝间。
指缝里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那是母亲最后留给他的温度。
手术室里的灯依然亮着。
那刺目的红,像是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都可能坠落。
“都是我的错——。”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
脑海中不断闪回,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大哥临行前,那淬着怒火的眼神。
夏雨汐转身离去失望的背影。
父母倒在血泊中的惨状。
林沫带血的便签。
还有囡囡最后留下小小的血印。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凌迟着他的心脏。
灯光在眼泪中晕成一片。
他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扭曲的变形,活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如果当年不和大哥争执不休,那大哥是不是就不会死。
如果不是他执意要把夏雨汐留在别墅,那她是不是早就回国了。
如果不是他引狼入室——。
“砰!”
拳头狠狠砸向墙壁,指关节瞬间皮开肉绽。
可这点皮肉之痛,远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
鲜血顺着雪白的墙面蜿蜒而下,像极了母亲嘴角溢出的血丝。
“阿榕!”
孙建川猛地攥住他自残的手。
“你疯了吗?”
冷泽榕空洞地抬起头,眼神涣散得像个迷路的孩子,颤抖的发声。
“建川,你说我是不是灾星,所有靠近我的人都会遭殃——。”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压抑的哽咽。
“只要我死了,他们或许就能平安。”
孙建川猛地扳过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哑声低吼。
“冷泽榕你听好了,这不是意外。”
字字如惊雷在炸响。
“从老爷子遇袭到保险柜被盗,再到囡囡失踪这一切太巧合了。”
他死死盯着冷泽榕的眼睛。
“为什么偏偏选在你们内讧时动手?
“为什么连暗网的幽灵都惊动了?”
“那个保险柜里到底藏着什么?”
“这些,都需要你去查清楚。”
“查清楚。”
“报仇!”
一簇火苗,猝然在冷泽榕漆黑的眼底里点燃。
他缓缓直起佝偻的脊背,直接发出可怕的脆响,像是沉睡的猛兽在挣脱着枷锁。
是呀!
现在还不是崩溃的时候。
那些伤害他家人的畜生。
那些躲在暗处的毒蛇,他要一个个的揪出来。
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查,”
这个字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刻骨的寒意。
“从鑫桐的父母开始查,他眼神锐利如刀。”
孙建川在一旁接过话。
“嗯,他们表现得太定定了,镇定得有点不像话。”
冷泽榕拿出手机安排助理。
“去调查一下鑫桐和她的父母,看看他们最近都和谁来往的比较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