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泽榕面色死灰,踉跄着从房间里退出来,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一直焦灼地守在门外的王瑞,立刻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声音急切的发颤。
“怎么样?她肯吃东西了吗?”
冷泽榕缓缓摇头,喉结剧烈滚动一下,发出的声音嘶哑的几乎破碎。
“我和她说了,只要她养好身体,生下孩子,我就放她走,可是她——。”
他的话哽在喉咙里,带着绝望的颤音。
“她就那么躺着,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枯骨,一点反应都没有——。”
“孩子?你他妈现在还只想着孩子?”
王瑞瞬间被点燃,积压的怒火立刻爆发。
他猛地揪住冷泽榕的衣领,狠狠将他掼在墙壁上,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冷泽榕你睁眼看看,她快要死了,你看不出来吗?
是你,把她逼成今天这个地步这样的?
是你?”
冷泽榕被撞的闷哼一声,呼吸急促,却并未反抗,只是眼底翻涌着剧烈的情绪。
“我想要个孩子——过分吗?
只有孩子,只有孩子才能拴住她。
他才不会离开我——?”
他的辩解苍白无力,更像是一种走投无路的嘶吼。
“拴住她?”
王瑞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里充满了悲愤和讥讽。
“当初她流产躺在医院,血流不止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你说,那不知是哪来的野种,死了干净,你连看都不屑去看一眼。”
“别说了——。”
冷泽榕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里带着哀求和阻止,仿佛这些话正在将他凌迟。
“我偏要说。”
王瑞赤红着眼睛步步紧逼,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向冷泽榕最痛的地方。
“是谁,一次次骂她贱人?骂她心机深重。
用最恶毒的话,把她踩进深泥里。
冷泽榕,那个孩子是你亲手杀死的。
用你的冷漠和猜忌杀死的。
你现在倒想起来要孩子了?
我告诉你,你不是真的想要孩子,你是无法承受她彻底消失。
你根本不爱她,你只是自私到不能容忍失去掌控。”
王瑞的每一个字,都化作最锋利的刃,将冷泽榕一直以来的坚硬外壳劈的血肉模糊。
他踉跄着倒退,脊背重重撞在墙上。
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顺着墙壁滑落下去。
他猛地蹲下身,双手痛苦地捂住脸,想要挡住要将他淹没的悔恨和绝望。
宽大的肩膀剧烈的颤抖着,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断断续续地漏出来。
像一个被困在绝境中,无助的孩子。
“我后悔,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能怎么办。
现在除了用孩子绑住她,还能拿什么留住她。”
两个男人,一个因愤怒而浑身紧绷站立着。
一个因崩溃瘫坐在墙角。
先前激烈的争吵,耗尽了俩人所有的力气。
空气中只剩下沉重压抑的喘息声。
最终,王瑞看着好友这副被击垮的模样,重重地叹息一声。
他弯下腰,凑到冷泽榕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冷泽榕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电流击中。
骤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剧烈挣扎的亮光。
随即被更深沉的决绝覆盖。
迅速起身,再次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他一步步走向床边,床上的人依然苍白,脆弱得像一件易碎的瓷器。
他缓缓坐到床边,伸出手,指尖极轻柔地拂过她额前干枯的发丝。
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即将消散的梦境。
他的声音低沉得如最亲密的耳语。
“我答应你,护照,我帮你办。
只要你好好养身体,每个月按时去医院检查。
一年,一年后我就让你回国。”
床上的人依旧毫无声息。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
他深呼一口气,仿佛是积蓄着最后的力量。
俯下身,将那个最残酷,最有效的筹码,一字一句,缓慢地敲入她耳膜。
“只有回去,你才能查清,你父母到底是怎么被那场大火活活烧死的。”
“只有回去,你才能知道你父亲的公司,究竟落在了谁的手里。”
他列举的每一件事,都是夏雨汐深埋在心底,无法磨灭的血海深仇与执念。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就在冷泽榕几乎再次绝望时。
他看见夏雨汐那双紧闭的眼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她干裂苍白的嘴唇翕动着,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气音。
“——我,饿了——。”
冷泽榕猛地闭上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
“——好。”
他的声音沙哑,“好,我现在就让小翠拿粥来。”
他踉跄着退出房间,对着守候在外的小翠嘶声吩咐。
“快,把粥拿来喂她吃下去。”
王瑞得知夏雨汐放弃了求死的念头,沉重地松了一口气,默默转身离开了冷宅。
然而走在冰冷的夜风里。
他心里没有半分轻松,只有对冷泽榕的憎恨,以及对自己的无尽的自责与懊悔。
为什么偏偏是他,给冷泽榕出了那个卑劣的主意。
夏雨汐开始进食后,冷泽榕便将办公地点移回了家中。
特意吩咐小翠和囡囡,多去房间陪夏雨汐说话,解解闷。
他自己也时常在不远处,默默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周过去。
在精心的照料下,夏雨汐的身体肉眼可见有了起色。
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血色。
原本凹陷的双颊,也略微丰满了些。
虽然看上去还是消瘦的令人心疼。
但至少不再是那副形销骨立,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的模样。
这天早晨。
冷泽榕提出,让夏雨汐带着囡囡一起去公司。
囡囡一听,高兴地拍手,眼睛眨巴着望向夏雨汐。
“好呀好呀,雨汐姐陪我去。”
夏雨汐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想拒绝。
那地方充满了冷泽榕的气息,他充满了排斥。
可一低头,便撞上囡囡期待的眼神。
在一抬眼,是冷泽榕不容置疑的目光。
喉间那个“不”字滚了又滚,最终只化作一个轻不可闻的“好。”